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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节(1 / 2)





  罗云瑾道:“圣上没有动怒。”

  嘉平帝今天召见他,当着周太后的面斥责他行事莽撞,但最后并没有将他下狱。

  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嘉平帝嘴上不说,实则嫌周家惹是生非,难道周家还缺田地?周家侯爷真缺钱了,只要张口,他多赏赐他们田地宅邸就是了,何必要明目张胆违反朝廷禁令?周家几个表弟平素为非作歹,乃至于作奸犯科,引发众怒,他能包庇的都包庇了,他们还不安生,害他天天被朝臣指桑骂槐。

  罗云瑾离京前,嘉平帝就曾暗示过他:“尽快了结此事。”

  他的任务不是查明真相,而是早日了结占地之事,给朝廷、民间、周家几方一个交代,堵住他们的嘴,让嘉平帝耳根清净。

  罗云瑾自劾,不会得罪先前勘察土地的官员,朝臣见他仗义执言,惊讶之余,不再揪着不放,周家看他获罪,算是勉强保全了脸面,周太后只会怪他不识时务,不会抱怨嘉平帝不偏袒周家人……总之,他一个人获罪可以安抚所有人。

  嘉平帝痛斥他的时候,轻拧的浓眉间不自觉透出几分愉快。

  谢骞松口气,看来嘉平帝不准备严厉惩治罗云瑾。

  他皱眉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其实皇上根本不想理会周家的事,太后天天哭诉,他烦不胜烦……难怪你敢上疏自劾,这样一来,正好给了皇上一个台阶下。”

  谢骞不得不佩服罗云瑾,难怪嘉平帝信重他,他了解嘉平帝。

  说着话,视线落到他手上,立即瞪大了眸子,浑身僵直。

  石桌上晾着木樨熟水,罗云瑾弯腰坐下,手中匣子放在一边,给自己倒了一碗熟水。

  谢骞哆哆嗦嗦着走到他面前,指着那只匣子:“谁给你的?”

  他想方设法把玉臂支送到薛娘娘的娘家人手里,再由薛娘娘送给太子妃,如此一来□□无缝,绝不会引起太子的怀疑……现在这只匣子居然又回到罗云瑾手上了!

  难道皇太子发现了?他怎么会知道这玉臂支是罗云瑾的?

  罗云瑾喝了口熟水,淡淡地道:“劳你费心。”

  谢骞急得直跺脚:“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怎么拿到匣子的?是太子给你的?太子居然就这么把匣子还回来……”

  他脑子一片混乱,想到一种可能,头皮发麻。

  “太子知道你对太子妃的心思?”谢骞声音都在发抖,“为什么太子会放过你……他是不是威胁你?还是在利用你?”

  宫里宫外都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感情有多好,听说太子除了去文华殿,剩下的时间都待在东宫内殿陪伴太子妃,东宫属臣曾经因为这事嘀咕过,太子我行我素。罗云瑾是秉笔太监,深得嘉平帝信任,常在宫中行走,朱瑄既然知道他对太子妃有不可告人的念头,竟然能够忍得下这口气,实在太古怪了。

  要么太子想以此为把柄威逼罗云瑾为他卖命,要么太子暂时不动他,想找准时机、一击致命。

  谢骞心惊肉跳,汗湿衣衫,坐到罗云瑾对面,抹了把汗:“你赶紧走吧!离得越远越好!兴许过不了多久,太子就把这事给忘了。”

  罗云瑾眸光微垂,手指摩挲宝匣镶嵌螺钿的盒盖,道:“我确实要走……不过不是现在。”

  谢骞眼睛一亮:“你决定要走了?”

  只要他愿意离开就行!离开京师以后,感情自然就淡了。

  罗云瑾收起匣子:“解决完钱兴我就会离开京师。太子没有为难我,我托你送玉臂支的事,你以后忘了罢。”

  谢骞道:“我当然会忘掉……”

  他顿了一下,“你呢?你忘得掉吗?”

  罗云瑾抬起头,目光落在庭前静静矗立的枇杷树上,檐下挂了两盏竹丝灯笼,灯火朦胧,肥厚的叶片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他这一生都忘不了。

  留不留在京师,对他来说其实没有分别,不管是近在咫尺,还是隔着重重宫墙,亦或是天各一方,他对她的感情这辈子都不会改了。

  但是离得远一些才不会打扰到她,所以他应该离开。

  从前罗云瑾一直不明白朱瑄为什么留着他,直到那天朱瑄坦然道出原因,那一刻,他心中百味杂陈,久久无法平静。

  朱瑄足够自信,也足够冷静,更有常人不能及的耐心,昔日那个苍白瘦弱的小皇子,虽然一直处于劣势,却不曾放弃退缩过。

  阴柔诡谲,顽固执着。

  罗云瑾闭了闭眼睛,饮尽碗中熟水,“我不会再犯糊涂了。”

  谢骞慢慢地吁了口气,语重情长地道:“这样是最好的,对谁都好。”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你真要对付钱兴?现在朝中科道官都在弹劾他,这次天象异变,朝官趁机施压,民间也闹了起来,圣上必须做出表率才能平息民愤,确实是下手除去钱兴的好时机,不过圣上对钱兴还留了几分旧情,钱兴说不定还能翻身。”

  钱兴以前也被嘉平帝冷落过,他伺候嘉平帝这么多年,对嘉平帝的喜好了如指掌,过一段时间又能找到机会重回乾清宫。

  罗云瑾道:“这一次不会了。”

  语气平淡,仿佛在闲话家常。

  谢骞却听得出其中的分量,斟酌了一会儿,道:“你现在得罪了周家,还是谨慎点为好。”

  罗云瑾问:“你记不记得杨寅?”

  谢骞一愣,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杨寅是谁?”

  罗云瑾凤眸抬起:“以前的东宫左司直郎,他是杨安的侄子。”

  谢骞皱了皱眉,又回想了片刻,张大嘴巴。

  秉笔太监杨安,正是被罗云瑾送进诏狱的那一个,后来杨安不堪酷刑折磨,畏罪自尽了。杨寅本是钱兴安排进东宫监视太子言行的眼线,杨安获罪,钱兴见死不救,杨寅失去靠山,之后无声无息。

  夜风拂过,竹丝灯笼轻轻摇晃。

  浮动的烛火笼在罗云瑾脸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道:“杨寅一直待在东宫,东宫属臣早就对他心怀不满,杨安死后,谕德、少詹事曾建议打发杨寅去南京,太子没有同意。杨寅需要重新找一个靠山,他想投靠太子,一直在暗中收集杨安生前为钱兴诬告朝官、勾结内外中饱私囊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