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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节(2 / 2)


  “钱兴是内官,想要扳倒钱兴,必须让他触犯圣上的禁忌,他私底下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哪些会触怒圣上,还有谁比杨安更清楚?”

  “杨寅早就把证据送到太子手上,太子引而不发,等的就是时机。”

  谢骞呆呆地坐在石桌前,脊背上爬满冷汗。

  所有人早就把杨寅忘到爪哇国去了,谁能想到他居然会成为太子手中的一颗棋子?

  那个左司直郎,当初还是钱兴派去东宫的。

  皇太子当真心机深沉,不可捉摸。

  嘉平帝和文官疏远,信任重用宦官。太子表面上亲近文官,私底下也很倚重身边的近侍。他饱读诗书,儒雅温和,得群臣夸赞,其实一直在隐隐防备文官,同时不忘压制宦官。而文官和宫中内宦都对他推崇备至,死心塌地效忠于他,甘愿为他肝脑涂地。

  帝王之术。

  谢骞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

  转眼就过了末伏,接连数天大雨,天气依旧炎热。

  杜岩怕金兰烦闷,这天出宫的时候买了不少新鲜样式的摩睺罗,笑眯眯地送到她跟前,道:“还是在许师傅家买的,今年时兴这些,小的想着正好过些天要采买,先挑了几个,殿下看看样式好不好?”

  金兰想起自己送给朱瑄的摩睺罗,当时不知道他放到哪里去了,还以为随便收在哪个箱笼里,后来听扫墨说才知道一直摆在文华殿的书案上,他每天读书写字的时候都能看到。

  她微微一笑,拿起几个象牙、木雕的看了看,之前挑的那个读书摩睺罗像朱瑄,她想挑个像自己的凑成一对。

  挑了半天没挑到合适的,她问杜岩:“今年负责采买的是哪个内官?”

  杜岩回道:“是尚伟,他负责今年的采买。”

  此前罗云瑾身兼数职,内官监也由他掌管。

  不久前他戴罪归京,因他是主动自劾,嘉平帝顺水推舟下令锦衣卫逮捕他,接着召他回京,痛斥一番,免去他身上兼领的职务。

  科道官恼怒于嘉平帝对周家的偏袒,上疏为罗云瑾说了几句好话。

  周太后固然不甘心,但是事已至此,再派谁去河间府都不可能改变事实,连罗云瑾都不愿包庇周家,谁还敢昧着良心说周家没占有主的良田?只能揭过此事。

  现在内官监采买换了尚伟。

  金兰记得尚伟,他以前在都知监任职,好像是罗云瑾提拔起来的。

  看来罗云瑾并没有失势。

  ……

  午后又落了一场暴雨,廊前垂挂起厚厚的雨帘,水花溅入长廊,湿漉漉的,宫人们的袍角都打湿了。

  罗云瑾身穿青色圆领单袍,立在长廊前,眺望远处耸立在大雨中的乾清宫,湿透的袍角贴在腿上,肩背也淋湿了一大块。

  几名内官手捧漆盒,嬉笑着从他身边经过,目光落到他脸上,脚步一顿。

  其中一人皮笑肉不笑地道:“哟!这不是罗大统领吗?这么大的雨,您怎么站在这里淋雨,不找个地方躲躲?”

  廊中其他内侍对望一眼,不敢插话。

  罗云瑾虽然没有入狱,但是被周太后打发到直殿监当差,以示惩戒,嘉平帝不想惹恼母亲,没有插手管。嘲笑罗云瑾的内官是司礼监太监徐选,平时和钱兴走得很近,他们得罪不起。

  见罗云瑾不答话,徐选眼珠一转,指指台阶下御沟冲上来的污水:“差点忘了,罗统领如今是直殿监的人了,你看看我这记性……罗统领,您看,这里的污水都漫到阶前了,罗统领记得打扫干净点,免得贵人们路过时脏了贵人们的靴鞋。您办事想来谨慎,可别阴沟里翻了船。”

  罗云瑾淡淡地瞥一眼徐选,眸光锋锐。

  徐选被他这个眼神看得肉跳心惊,气势陡然弱了下来,不想当着一众内侍的面露怯,强笑了两声,拂袖而去。

  罗云瑾看都没看他一眼。

  其他内侍暗暗佩服,有心上前巴结两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徐选在司礼监待了七八年,靠着奉承钱兴作威作福。罗云瑾比他年轻,平步青云,前途无量,他曾想讨好罗云瑾,罗云瑾却不理会他。他不满已久,今天终于讥刺了罗云瑾几句,虽然罗云瑾没什么反应,他却觉得自己占了上风。

  身边几个内侍知道他向来嫉恨罗云瑾,堆起笑脸吹捧:“徐爷爷好大的威风!罗云瑾算什么,得罪了老娘娘,又被赶回去扫地了!”

  罗云瑾是直殿监出身。

  徐选哈哈大笑,到了乾清宫,迎面看见乾清宫的一位掌事太监走了过来,笑着和对方打招呼:“韦公公这是从哪里来?”

  韦公公神色紧绷,心不在焉地扫了他一眼,没有答话,拱拱手,拔步走了。

  徐选气了个倒仰:一个掌事太监罢了,居然敢甩脸子给他看?

  身边的人立刻噤声。

  徐选脸色阴沉,进了内殿,探头往槅扇里面看了看,今天嘉平帝和郑贵妃在后廊赏雨吃酒,他刚才奉命去御酒房取今年新酿的荷花蕊和浮玉春。

  内侍朝徐选摇了摇头:“韦公公刚才进去了,说是有要事禀报,皇上正和他说话,您先等等。”

  徐选只得站在门口等着。

  雨势没有减缓的迹象,殿前一片哗哗啦啦的水声。槅扇里面忽然响起茶盘落地的钝响,接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是宫人内官的惊叫。

  几名宫人惊慌失措地奔出槅扇,其中一人不小心绊了一跤,连滚带爬冲到门前:“快去传太医!”

  徐选心口狂跳,抓住一个宫人:“万岁怎么了?”

  宫人脸色煞白,小声道:“刚才韦公公禀告皇上,说钱公公私底下和朝臣过从甚密,还拿出一堆信件,都是钱公公亲笔所书,韦公公说钱公公平时经常大肆议论皇上家事,言语不恭……皇上看了几封信之后,雷霆大怒,气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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