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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共同战线』(2 / 2)




「亚尔克,再稍微等一下。斛正赶往道路对面那边,忍耐到他就定位吧。」



「……什么?」



「我们已经讲好了暗号。……不过那家伙不愧是鸦,明明自己也很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但是依然坚持不能只让姐姐跟你负起对付三个阵士的沉重负担哪。」



「还要再等多久?」



我看著丝茉末,已经焦急到像是全身都要喷出汗水的地步。



她那过去曾经贴在我脖子上的小巧头部,现在正被米夏坚硬的鞋底压在上面。



「你这小鬼未免太没用了吧?……搞不好亚尔克其实已经逃走啰?真是。」



米夏把脚从丝茉末头上移开,然后轻松地拿起了一大块石头。看到这一幕,丝茉末睁大了眼睛,然后……。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救、救命……」



「终于懂得求饶啦?小丫头。不过,已经太迟了。感到后悔吗?说话啊?怎么样?」



米夏一脚踩住在地上挣扎扭动,想要逃走的丝茉末,将手中石块举到她的头上。



丝茉末的大眼睛不断涌出泪水,一颗接一颗滴落。



「有、有谁……拜托、谁来、救救我……拜托、救命……!救救我啊……!」



对于窗外的景象,结仁喃喃自语。



「虽然斛本来应该马上就会到,但毕竟他的脚伤成那样,所以可能得多花些时间……。要是我能使用阵的话就还有几个办法……。」



米夏以冰冷的眼神环视四周,用脚尖轻踢高声求救的丝茉末头部。



「看起来没有人想来救你的样子喔?怎么样啊?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没有人会想要救你吧?就算向对方献身也还是一样遭到拋弃了吗?说话啊?怎么啦,肚子给我用力,求救声再喊大声点啊,怎样啦?喊啊、喊啊。」



米夏的鞋尖重重地踢在丝茉末的肚子上,她求救的喊声之中混进了呕吐物。



「……这是挑衅,亚尔克。他只是想要把你引出去而已,不会那么轻易就下杀手……。」



我知道。……我都知道。脑袋都能理解。



米夏并不是在享受虐待他人的乐趣,他一直都在留意四周情况,寻找我的踪迹。



这是挑衅。就像是为了引来母兽而对幼兽施以虐待一样,在狩猎技术中也有与之相似的手法。



这是挑衅,我知道。没问题的……。



但是,我无法将视线从痛苦挣扎的丝茉末身上移开。



她的话语在我脑中不停回响。



──人家一直相信,总有一天,拯救这个苦闷的世界……拯救亚历赛沙的救世主一定会出现,每天都跟神这样祈求。



……那孩子做了什么坏事吗?



她不就只是在这座市镇、在那个有著钟塔的教会里过著安分守己的生活而已吗?



不就只是每天祈祷,希望大家能够免于疾病之苦而已吗?



明明就只有如此而已,为什么她会遇上这么悲惨的状况?



到底为什么要让她遭遇这种事──。



「就这种程度吗?再给我大声点求救啊,喊啊。」



米夏放开了石块。石块砸在丝茉末的右膝上,她发出悲痛的喊叫。



「喔,可能是因为年轻吧,意外地强壮哪。……我看看,再来一次吧。」



米夏又拿起另外一块大石头,丝茉末抬起头望著对方,拚命摇头。



「不要……拜托不要……救、救命……拜托……谁来……谁来!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石头落下。……丝茉末小腿以下部位朝奇怪的方向扭曲。



我紧盯著这一幕,眼角看到眉头深锁的结仁转开了视线。



「喔、终于断啦。那里可是膝盖喔,小女孩,膝盖。搞不好再也无法走路了哪?真是可怜啊?你就是个可怜又倒楣的死小鬼。要是当初没接近那个男的就好了,要是那个男的没到亚历赛沙来就好了。怎么样?你现在也这么想吧?」



丝茉末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声嘶力竭地哭喊,已经不再发出听起来有意义的声音了。低头看著她的米夏,叹了一口像是感到失望的气。



「……看来那条狗真的不在乎你的死活了哪?你们明明很亲密的不是?结果那个男的也不过就是那种人吗?或者是你这家伙就只有这种程度的魅力而已?实在是没用的小鬼,去死吧。」



米夏从口袋中掏出万用刀,蹲下来用刀尖抵住丝茉末的喉咙。她细瘦的脖子上出现伤痕,然后──。



「……救、救救我、剑士大人、救命……剑士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忍住,亚尔克。你现在出去的话,所有机会都会消──喂、喂!等一下啊!!」



我离开了藏身的屋子。







脚已经快要抬不起来了。



完成了缝合,也确实包扎好了绷带。即使如此,依然使不上力。少年判断,与其说是脚伤的影响,不如说是血液本身就已经不够的关系。



即使如此,斛还是奋力奔跑。只不过,他现在的速度只剩下平时的几分之一,就算与先前逃离遭到操控的姐姐时相比,也不到当时的一半。虽然他注意到自己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像是标记的血迹,但现在也无暇顾及这么多了。少年不认为还有人会来追赶自己。佣兵团已经拋下武器溃散,现在应该正忙著逃往城墙处的大门吧。



接下来只要能够杀掉阵士,事情就可以有个了结。



斛大口喘著气。少年好不容易才来到那个自称米夏的男人附近,并且爬上了房屋的屋顶。他觉得,要是稍有松懈的话,自己很可能就会马上昏倒。



但是,还是只能一拚了──斛看向小袋里剩下的飞刀。包括姐姐给的在内,一共还剩三把。因为在斛与结仁赶到这里的途中,对于某些依然发动袭击,还没下定决心逃跑的佣兵们,以及那些不顾外面情势变化,只顾著扭腰享乐的家伙等用掉了不少,所以现在所剩无几……不过,还是只能一拚了。



要是这样下去也一样会死,不如把一切都用尽之后再死──少年这么想。



「有、有谁……拜托、谁来、救救我……拜托、救命……!救救我啊……!」



米夏抓住的那个少女──丝茉末──已经快到极限了。她脸上的伤,多半一辈子都不会消失了吧。实在让人觉得心疼。



非得尽快送出暗号不可──斛这么想,将手指放到嘴边。口哨就是他与结仁所定下的暗号。结仁表示,就算声音很小,她也一样听得到。由于斛被迫学过鸦藉由模仿鸟叫声来传递讯息的方法,所以两人说好,以这个方法尽可能发出最尖锐的声音。



但是,就在少年手指碰到嘴唇的瞬间,他的意识一度陷入空白,差点就彻底陷入昏迷。



时间可能是一瞬间、几秒,或者是几十秒……斛无法确定,但认为应该没有多久。丝茉末还在发出惨叫。虽然她的膝盖已经朝向奇怪的方向扭曲,但至少还活著。



「该死、给我振作点!真是!」



斛很快地解开用以吊挂随身袋类物品的皮带,用它紧紧绑住自己的大腿。



「再一下、再撑一下就好。到时就……。」



斛一声不吭地忍受著拉紧皮带绑缚的痛楚。少年腿上的绷带已经完全湿透,彻底染成暗红色,不时还有血滴落。虽然甚至连结仁包在手上的绷带都已经用来包扎了,但还是这副惨状。



「……救、救救我、剑士大人、救命……剑士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会死也无所谓,已经无所谓了。但是,拜托让我等到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之后再死。



斛听著丝茉末的惨叫声,内心强烈地如此祈祷。



趁著利用痛楚保持意识清醒的时候,斛再次将手指放到嘴边……但是,少年的动作又一次停了下来。



这次不是因为失去意识,而是因为吓傻了眼。……斛看到,亚尔克现身于道路之上。



而且,亚尔克也不像是打算采取奇袭之类攻势的样子。他看似无意躲藏,行动也没有特别快,甚至连武器都还在鞘内,根本是赤手空拳的状态,就只是普普通通地现身而已。



「那个大耳朵女孩,居然没能跟他会合吗……!?」



不对──斛随即注意到,在亚尔克现身的房屋窗边,那对像是大号狐狸耳朵的尖端部分,有一点点露了出来。



他们会合了,但是……或许是亚尔克无法再忍受丝茉末继续遭到凌虐了吧。



「……毕竟你这家伙是连我都愿意救的人嘛……想想也是当然的吧。」



从道路左右两侧同时夹攻对方──这是结仁先前提出的作战方案。



既然状况已经变成现在这样,斛就只能配合亚尔克的攻击出手了。



「一方面也是因为我迟到的关系哪。……我一定会负起这个责任的。」



斛用右手将两把飞刀夹在指间,注意观察现场状况。



他认为,当亚尔克开始攻击米夏或遭受对方攻击的瞬间,就是理想的出手时机。



米夏看向终于现身的亚尔克,一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一边以手指拨弄著尖端已经刺进丝茉末脖子的小刀。根据刀的位置,斛发觉米夏其实根本无意杀害丝茉末。刀所在的位置,相当于男性的喉结附近,即使真的就这样刺进去也不会造成致命伤。……也就是说,亚尔克是被引出来的。



「剑士大人……剑士大人……!」



看到亚尔克现身,丝茉末的眼中再次不停有泪珠滚落。她一次又一次地喊著「剑士大人」,眼泪也始终没有停过。



「喔、终于出现啦。既然要出来,早点这么做不就好了吗?还是你也在享受这个女孩痛苦的模样?」



「……米夏,你想要我怎么做?」



「嗯,我倒也不会要你自我了断,只要乖乖站在那边就……怎么,你现在的眼神变得让人讨厌得多了哪。」



看到逐渐步入月光之中的亚尔克,斛不禁倒抽一口气。



那个给人一种温和稳重感觉,甚至可说带有几分文艺青年气息的碧蓝阵士亚尔克,现在已经全身都染成了暗红色。虽然斛认为其中绝大多数应该都是他人的血,但是……。



简直就像是有人朝他迎头倒下一整桶的内脏与血液一样。他的脸也像是让死人摸过似的,沾满了血污,眼镜上也全都是血。



不过,印象变化最大的地方,还是他的眼神。



不是沾到多少血的问题,从他被血弄湿而垂下的浏海之间透露出的,位于骯脏镜片后方的那双眼睛,此刻已经变成了让人感到极度不安的野兽之眼。



那副眼神,足以让即使曾经与亚尔克交过手的斛也不由得为之倒抽一口气。……让人感受到极为强大的压力。



米夏耸耸肩,微.微.动.了.动.手中的刀后将之拔出,在注视著亚尔克的状态下往后退开六、七步,与丝茉末拉开距离。



呼吸相当凌乱的丝茉末,在咳出几口血后看向亚尔克,脸上的表情扭成一团。



「只要你出现就好。……给我停在那里,不要乱动。没什么,很快就会结束了。」



亚尔克走到丝茉末面前,单膝跪在地上,口中吐出「对不起」三个字。丝茉末依然咳个不停,表情也还是和刚才一样扭曲,就只是一直喘气而已,什么话都没说。



在旁清楚看见事情经过的斛,早已得知其中原由。



「我拖到现在才出来,真的非常抱歉。让丝茉末你受到这么严重的伤……真的是……丝茉末?」



丝茉末看似想要说些什么,只见她一边咳嗽,一边拚命动著嘴巴……但是,没有发出声音。丝茉末本人与亚尔克先后察觉这件事,双双为之愕然。



亚尔克的手伸向丝茉末的喉咙,脸上浮现绝望的表情。少女也在看到对方模样后露出同样的神情。



米夏在拔出小刀时就已经切断了丝茉末的声带。从他扭转刀尖一剐后才将之拔出的动作来看……斛认为,少女多半再也不可能发出那像是小狗般惹人怜爱的声音了。脸孔、朝著奇怪方向扭曲的膝盖,再加上声音……对于年幼的少女来说,这些伤实在太过沉重。



「米夏、你这家伙!!」



对于亚尔克的怒吼,米夏露出彷佛打从心底感到愉悦的笑容。



「去死吧、罂粟的走狗。」



米夏将捡起的石块拋向空中,在自己眼前使阵成为发现状态。〈石〉、〈放〉──就在这个瞬间,斛竭尽剩下的力量射出飞刀。



阵碎裂,包覆住石块,使之如同离弦的箭矢般飞向亚尔克。在此同时,飞刀也直取米夏的背部。



在这个瞬间,斛觉得自己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不知是因为失血或是疲劳,总之,在飞刀离开手指的瞬间,斛就已经发觉飞行路线微微偏离了要害。虽然还是能让对方受到重伤,但无法使之当场丧命。这样的话……。



不过,这并不是唯一让少年感到惊讶的事情。因为,亚尔克也同样在下一瞬间采取了行动,而且还是从蹲姿状态下使出的拔刀术。亚尔克把身体压低到几乎贴在地上的程度,闪过朝他飞去的石块,在一转眼间就突破了六、七公尺的距离。



他腰间那把比一般打刀要长上约一个手掌程度,刀身层层交叠的打刀从鞘中获得解放,带著白色闪光划破暗夜。



亚尔克充满怒火的眼神,已经不再像是人类,彻底化成了恶鬼罗剎之类的眼神。斛坦率地认同,亚尔克的这一击确实非常厉害。米夏的人头已经完全在亚尔克的刀、刀尖掌握之中……看起来是这样。在刀彻底离鞘之前,确实是这样的。



斛的飞刀,在亚尔克的攻击之前就先刺中了米夏的腰间。



米夏的身体往后一仰──不是因为吃痛,是因为飞刀造成的冲击。……就这样,米夏原本处于亚尔克刀刃可及极限之内的脖子,刚好因此脱离了攻击范围。



亚尔克的刀光闪过。米夏为了施展阵而朝前伸直的右手,手肘以下的部位被这一刀漂亮地斩飞。他的脖子则只留下一丝血痕,以毫厘之差保住了一命。



在有人发出声音之前,大地就先发出了声响。米夏使出了〈土〉、〈爆〉之阵。随著巨响与冲击,亚尔克和喷起的地面一同被炸飞到了半空中。



尘土弥漫四周,斛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在模糊不清的视野之中,少年看到从自己所在房屋屋顶数过去的第二间房屋突然炸成粉碎,碎片飞上天空高处──。



「真的假的!?」



然后是相邻的房屋遭到炸碎。当然,这样一来,接下来就是斛所在的屋子了。少年抱著腿可能会就此断裂的决心,奋力一跳。



屋檐刚好在被斛的鞋底踢中的同时碎裂四散,因此使得少年的跳跃变得较浅,让他重重摔落在马车翻覆的道路上。



米夏宛如失控的阵毫不顾及周遭死伤,为了打倒朝自己射出飞刀的暗杀者──斛,他不停地将四周房屋连带其下的地面一同炸翻。



在阵造成的爆炸之下,泥土、石块,以及建造房屋的木材,陆续朝附近一带飞散。即使这些事物受到重力影响而坠落地面,马上又有另一栋房屋遭到炸毁。不停往上下左右……往所有方向飞散、交错的沙土、石块、木材……周边区域变成像是处于搅拌机之中的状态。



「混帐啊啊啊喔啊啊啊啊!!」



斛发出吼声,冲了出去。少年感到腿部传来剧痛,血再度喷出,意识开始远去。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在漫天激烈飞舞的尘土之中埋头猛冲。



此刻已经没有视野可言,斛只能凭著记忆与感觉,赶往倒在地上的少女丝茉末所在之处。



都是我的错。因为我迟到的关系、因为我失手的关系,让你受到了没有必要的折磨──少年深深为此所苦。此外还有因此导致亚尔克变得愤怒若狂的悔恨感。这些都让斛赌上了性命。



希望有机会向她道歉、希望至少能够让那孩子保住性命──斛全心向神祈祷,愿意为此献出自己的性命。



──找到了。斛一把抓起绑著少女的绳子,没有停下脚步而直接冲进某栋房屋──少年认为结仁应该还在这栋房屋里面。



斛冲进房屋时撞到让耳朵紧贴头部蹲在地上的结仁,三人一起在地上倒成一团,就这样等著冲击结束。



经过长达十几秒的时间后,爆炸声终于消失,米夏的吼声震撼了市镇。



对于想要抬起头的结仁,斛抓住对方耳朵将之按在地上,自己从窗边往外看。附近一带像是经历过战争一样,状况十分悲惨。房屋瓦解,陷入地面新出现的陨石坑,广达数十公尺范围之内都宛如遭到拆毁的废墟一般。差点遭到掳走的居民,有许多人被埋在其中,只剩头部或腿部曝露在外。……他们都是池鱼之殃的受害者。



宛如地狱般的景象。斛不知道对方是阵使用过度,或者是正在使用其他的阵,只见米夏身上发出淡淡的蓝白色光,运用左手与嘴巴,以领带绑住失去手肘以下部位的右臂,过程中不时发出痛苦呻吟。



「……喂、不会吧。」



从瓦砾之中,亚尔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与米夏对峙。



此刻的亚尔克已经失去围巾,上衣变得和破布无异,不难想像,衣服之下的肌肤,肯定也呈现相同的惨状。然而,即使如此,亚尔克还是重新戴好眼镜,拿起了刀。



──我要杀了你。



亚尔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在斛的视野之中,对方的眼神正明确地这么说著。



还有,由于斛发现亚尔克身处的位置几乎就是自己刚才所在的地方,所以,少年猜想,亚尔克应该曾经被炸飞到相当高的地方后又摔落地面,身体不可能没有任何异常。虽然他的架式明显不够严谨,但依然散发出无比暴戾的杀气。



斛摒住了呼吸。



「你这死狗!臭乌鸦!看你们干了什么好事啊啊啊!!」



米夏用左手拔掉刺中后腰的飞刀,鲜血直流。虽然他一度差点跪倒,但还是在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之中撑了下来,瞪著亚尔克。



那刀要是至少能射中他的脊椎──斛感到十分悔恨。虽然的确是重伤,但也还不到致命伤的地步。那家伙还能战斗。



「要再试一次看看吗……?」



斛抽出袋中最后的飞刀。可是──少年边这么想,边看向自己身旁的结仁及昏倒的丝茉末。如果下一击失手,引发和刚才一样的情况,自己就不用说了,这两个人也会陷入危险吧。然而,斛自己也已经是无法正常移动的状态了。



「……我知道,我们在这里只会碍事吧。我现在就拉著丝茉末从后门出去。」



「对不起。……你的阵还不能用吗?」



「还不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就有时强时弱的变化……。虽然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不过,斛,你可别死啊。亚尔克会感到寂寞的。对了、你担任我护卫的任务也还没结束喔。」



拉著丝茉末离开的结仁「哼」地一笑,斛也随之露出笑容,接著开始准备投掷飞刀。



少年用力咬著自己的嘴唇,藉此将快要飞走的意识继续绑在身上。斛觉得,要是再次昏倒的话,大概就真的没办法再醒过来了。



受了伤的丝茉末,以及窗外随处可见的许多尸体,还有逐渐变成另一个人的亚尔克……少年心想,如果自己在这时死掉的话,未免就太不负责任了。



像是在深刻反省自己有多么不中用一样,斛紧咬牙关,内心之中一再重复著「对不起」三个字。



就在这时,斛突然感受到强烈的视线。亚尔克似乎注意到了位在米夏后方的斛。由于少年认为对方的眼神像是在询问丝茉末的安危,于是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在这个瞬间,亚尔克斗气之中的暴戾部分明显转弱不少。



斛向对方展现飞刀,这次换成亚尔克微微点头……他自然地将原本欠缺严谨的架式调整回来,消除了其中的破绽,同时对米夏放出斗气。



在短暂的互瞪之后,亚尔克先采取了行动。他冲向对方,挥出手中的刀。然后,斛也射出了飞刀。这次双方的出手时机完全相同。但是,不知为何,米夏却没有用阵,停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就这样,飞刀与亚尔克的一击──都没有伤及对手。



响起「卡锵」的坚硬金属碰撞声,飞刀被弹开,亚尔克的刀也在离米夏约一公尺处被挡了下来。



虽然斛回想起长发男的〈气〉、〈硬〉、〈壁〉之阵,但这次是同时从前后方夹攻的攻击,如果是那个组合,应该无法对抗……也就是,不同的阵。米夏一直隐藏著的阵──。



「……原来在那里啊,死乌鸦。」



米夏转身,满布血丝的恶毒双眼发现了斛。



怪物找到我了──斛不禁要这么想。







破烂刀来到距离米夏一公尺的地方时,因为碰到某个东西而被挡了下来。从刀柄上传来的感觉是……这是什么?很硬、表面很粗糙……?



「……原来在那里啊,死乌鸦。」



米夏发现了斛。下个瞬间,这家伙脚底发出蓝白色的光……斛所在的房屋,连同其下的地面,一起被炸成粉碎,飞散到半空中。



我没有看到斛逃出房子,如果他还待在窗边的话,很可能已经跟房屋一起……。



「斛!!该死!!」



我咬牙切齿地收回刀,这次改从下段横扫过去……果然还是不行,又撞上了某.个.东.西.。传来刀身有许.多.地.方.受损的讨厌手感。



「……没有比掉以轻心更危险的剧毒了。受到这么严重的伤还是头一次哪。靠雷夫的〈愈〉之阵……啧!能不能撑到跟他会合都很难说吧!」



米夏充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我,他的喉咙处有著些微出血。



刚才以居合术使出的一击,我已经在连自己也搞不太清楚的状况下使出了全力。但是,就算这样也还是不够。或许可以说是受到飞刀的影响,但是,在那个距离下出手,结果却还是只能勉强以刀尖刮破对方一层皮,最关键的原因还是我的技巧不够熟练。



我注意到自己脚下出现光,于是往后跳开,避开了〈土〉、〈爆〉的攻击……但是,我微微瞥见位于喷起泥土后方的米夏,正举起露出切断面的右手对准我。〈石〉、〈放〉之阵进入发现阶段,随即发动。



不只是铺在地上的石块,还有包含于喷上空中泥土里的石头等,许许多多的石头一齐朝我飞来。我朝旁边飞扑,躲开了攻击。遭受流弹波及的房屋,虽然远在数十公尺之外,依然像是由糖果所做成的一样,瞬间遭到粉碎。



我从怀中取出三片菜刀刀刃,分别射向米夏的脚、腹部与头部。虽然说这和斛的飞刀比起来不过是儿戏……但是,米夏动也没动就让我的攻击再次在离他一公尺处被弹了开来。



那个地方肯定存在著什么──我想起与自己同届者中,名叫绅助的人物所用的〈气〉、〈壁〉之阵。但是,刚才我和斛是同时夹攻,只凭一片墙壁应该无法兼顾前后才是。



而且,我也没看到米夏发动……难道是夹杂在刚才的〈爆〉之中使出的吗!?



是什么?他用的阵到底是什么?要怎么运用才能够弹开飞刀、挡下我的破烂刀?还有,那个嚓.的讨厌手感又是怎么回事?



我拚命地设法使先前因愤怒而变得火烫的心恢复冷静,让平常很少用到的脑筋全力运作。然而,与阵士战斗的经验与知识,两者都相当缺乏的我,始终想不出可用的对策。



……结仁,你在哪里啊。拜托给我一点建议吧。



我不停闪躲米夏持续射出的石弹,不时还试著捡起脚边的石头回击,但不管怎么做都无法突破那距离米夏约一公尺的铜墙铁壁。



我一边逃窜,一边回头看向始终停在原地,只是转头看著我的米夏,然后突然注意到某件事。在我射出的三片飞刀中,唯有射往脚边的那片没有被弹开,依然停留在空中。……也就是说,米夏的阵果然也不是〈空〉、〈壁〉,那么,会是什么?



「还在那给我乱跑!这样的话……!!」



米夏身上似乎有一瞬间闪现蓝白色光。「会是什么」的念头刚闪过脑海,我就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不是石头来袭,刚才以〈爆〉炸起的石弹早已射光,没用到的则都已经掉回了地上。



更重要的是,我根本没看到有东西飞过来。只是稍微瞄到、感觉到有东.西.飞来并打中了我。



我全身各处都受到冲击,某.种.非.常.微.小.的.东.西.打在我身上。



我边在地上翻滚边观察自己的身体。衣服破损而曝露在外的肌肤,像是被锉刀磨过一样,有著许多细微擦伤。另外,我脸上这副听从杂货店老婆婆建议而买下的,据说由古代遗物制成,非常坚固耐用的眼镜,现在从镜片后看出去的景象也变得有一点点模糊。



我用手指抚摸镜片表面,发现上面多出无数细微刮伤,知道这就是让我视野变得不清楚的原因……留在镜片上的物体,让我知道了米夏所用的阵。



「……竟然是……沙子?」



米夏让地面以彷佛环绕著他的方式爆发,再次让泥土飞上空中。然后,他就在尘土后方使阵进入发现状态。面对袭击而来的石弹,我一边重整态势一边凝神细看……终于看到了。虽然绝大多数的阵都以让我来不及判读的超高速度发现、发动,唯有最后的一个,一方面也是因为笔画较少,所以我勉强能够分辨……那个阵是〈止〉。



石弹再次来袭。我一边闪躲,一边将掉在地上的玻璃片大力扔向米夏,果然还是在距离他一公尺处就突然碎裂。随后,我看到他身体四周瞬间闪过蓝白色亮光……又是那个像是用锉刀刮过,无法以肉眼辨识的攻击。



「原来如此,用沙子……。阵的连续攻击吗……!」



我一边在地上翻滚,一边吐出这句话。



以〈爆〉将〈土〉喷起,用〈放〉将因此曝露出来的〈石〉射出,同时以〈止〉把〈沙〉固定在空中当成盾牌……最后更将〈沙〉也用〈放〉转变成武器……。



这是以五行思想、五大、四大元素都包含的要素,也就是在任何地方都存在的「地」为基础的阵之组合。全都由〈土〉开始,包含于其中的要素,米夏都能彻底加以利用。虽然单纯,但却能够将之漂亮地转换为攻击、防御手段。



我也知道阵需要透过「叠」,也就是搭配组合的方式来运用。……但是,将阵相叠后创造出的影响,彻底用于接下来相叠的阵……原来还有这种战法啊。



「呼、哈、呼……似乎终于被看穿了啊?……跟集合指定物质创造出的〈壁〉相比,只是在空中加以固定的〈止〉,负担相当轻.。但是,如果能把无数比石头更小,小到几乎看不清楚的沙子先停在空中,其实就已经足以用来抵挡攻击了。因为密度比较低,所以也不会妨碍视野,怎么样啊?」



……这么说来,表示应该有缝隙吧。但是,就算能够找到缝隙,破烂刀也还是无法砍得到对方。因为,沙之防壁的厚度超.过.破烂刀的刀身长度。更何况,要是米夏在我想要上前砍杀的时候使出〈土〉、〈爆〉或〈沙〉、〈放〉,战斗很可能在那个瞬间就会结束。



既然已经知道是这么回事,飞刀或圆的振动钢丝应该会有效,只是现在这里两者都没有。就算有,到时米夏可能又会改变战术吧。



他确实地选择了有办法逼我现身、能够将我杀掉的战法。



……我深刻体会到彼此经验的差距。



我一边躲避由土所生的连续猛烈攻击,一边思考可用的手段。



攻击距离比破烂刀更长、能够无视于停在空中的沙子而从缝隙进攻、那家伙还无法料想到的手段……。



──有。要说的话,其实是有的。但是,要在这里使用吗?



我在犹豫中逃窜,同时环顾四周,认为附近一带的状况已经具备了充分条件。



但是,这里多半还有一些大难不死的本地居民吧。要在这样的情况下……。



「亚尔克!先撤退,重整旗鼓!!」



我听到结仁的喊声。虽然米夏立即朝声音的方向射出石头,但因为距离相当远,所以结仁应该很轻松就能躲得掉吧。



我抱著有可能导致附近一带房屋遭到破坏的心理准备躲进住宅区,低声呼叫结仁。



「唔、你在这里啊,亚尔克。丝茉末在离这里有段距离的商店地下室……哎呀、你给我冷静一点。你还是一样,太过投入战斗了。虽然以剑决胜负的时候只要注意对手就好,但是,面对阵士时,整体局势比对手更重要。」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向结仁的脸。他带著苦涩的表情回看我。



「这场战斗,至少和谢尔盖……米夏吗?和那家伙已经分出胜负了。就算不去理会他,那家伙迟早也会倒下。斛的飞刀应该已经造成了相当严重的伤害吧。」



「但是,如果逃走的话,为了把我引出来,又会有居民像丝茉末一样……。」



「虽然有可能,但米夏其实是几乎不能动的喔。……不是因为受伤的关系,那家伙因为自己的〈沙〉之阵而变得不能活动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恍然大悟。



「没错,他只是能把沙粒停在空中来抵挡攻击而已,并不能自由操控沙。……那家伙自己也处于沙的牢笼之中。但是,只要飞刀造成的威胁还会让他感到恐惧,那么他就会提防奇袭,所以不太可能离开沙之牢──」



惨叫声响起,我和结仁从窗边偷看位在道路上的米夏。他一边发出「有种就过来啊、死狗!」的喊声,一边对于有一半身体被埋在土里的居民陆续发射位于地上的石块。



「……抱歉,亚尔克,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吧。看来那家伙就算站著不动也还是能够运用〈石〉之阵哪。」



我想米夏大概是将〈土〉、〈爆〉烙在下半身,〈石〉、〈放〉、〈沙〉、〈止〉烙在上半身吧。虽然让阵在烙印部位附近成为发现状态是最为容易、速度也最快的方法,但是,经过训练后也有可能让烙在身上的阵得以自由地显现于距离烙印一、两公尺之内的任意场所。



「结仁,我有个办法,但是会有风险……。」



「我知道。现在也只能那么做了吧。为了避免出现超乎必要的扩散,必须速战速决,而且绝对不能输。要是没有你,那就没人能够控制了。……话虽如此,但就算这么做,或许还是不足以成为胜负关键。我想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吧。半年前我们也有过类似的对话……那个手段没办法立即杀死对手,需要做好会遭到反击的心理准备。……要是我的阵能用的话……不、这次就算能用而且也真的对亚尔克你使用,剑砍不到他的话就没有意……喔?」



结仁看向他的左手。因为原本包在他左手上的绷带已经用来处理斛大腿上的伤,所以〈阵〉与〈封〉的阵现在都是曝露在外的状态……使用时会发出红光的阵,现在都呈现暗红色。……雷夫的阵已经解除了。



这件事代表,现在,我们拿到了「结仁的阵」这张王牌。



「真是……既然已经和亚尔克你走上同一条路,那就只有陪你走到底了。我也稍微来赌个命吧。」







米夏判断,自己腰部与右手的伤都相当严重,需要尽快让雷夫施以〈愈〉之阵。



米夏咬牙将右手臂绑得更紧一点,环顾四周。虽然他也希望能够立刻逃走,但在开始追赶雷夫之前,势必需要先打倒猎犬。毕竟不但自己的阵已经全部曝光,连雷夫所有的,相当珍贵的阵也已经被对方得知。如果让他们把这些情报带回总本山,下次咬上来的,多半就是拥有能够确实对抗手段的阵士了吧。



一旦向他人展现出阵就要确实解决对方──对阵士来说,这是让自己能够活久一点的秘诀。



米夏对于落在自己脚边的几颗石头施加〈石〉、〈放〉之阵,持续以之凌虐趴在地上的居民。由于居民们的口衔已经连著脸颊上的肉一起被打掉,所以能够发出响亮的惨叫声。



因为米夏没有〈曲〉之类的阵,所以只能进行直线攻击,已经掉在地上的石头,攻击范围也不大。不过,如果只是要整治倒在地上的居民,这样也就已经很够了。



「……出来啦,亚尔克。」



将刀收进刀鞘的亚尔克,以悠闲的步伐出现。米夏知道,总本山的阵士中有不少以正道自居者,所以这种引人现身的手法相当有效。



虽然米夏受的伤相当重,但亚尔克也同样全身伤痕累累。只不过,亚尔克还没有受到重伤。〈沙〉难以造成致命伤固然是一个因素,更重要的是,对方具备的战斗能力实在过于异常。就连看不见的攻击都有办法闪躲的直觉,让人感受到他身为武者的深厚造诣。



眼看亚尔克走近,米夏在对方逼近前就使周围地面发生小爆炸,再次扬起沙尘,将之固定在空中,藉此防止来自居合术的攻击。不过,亚尔克却在距离米夏十公尺处就跪了下来。



「……哦?打算献出自己的性命啦?」



「哎、差不多就是那么回事吧。……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让你看看我的阵。」



米夏注意到亚尔克的手上拿著什么。某个银色的小东西。「那个东西是什么」的疑问,在火花四溅的瞬间就获得了解答。那是打火机,相当纤细,整体设计看起来就像是化妆品一样漂亮的打火机。亚尔克的另一只手上拿著小瓶子,他将两手中的东西一起摔到了地上。



火焰窜起,夜晚的市镇亮起光明。



该不会是──米夏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正.好.拥有那个阵。



米夏立即让地面发生爆炸,朝著粉尘彼方的火光射出石弹。但是,攻击已经来袭,他晚了一步。石弹两三下就遭到吞噬,固定于空中的沙子也无法造成任何阻碍,攻击朝著米夏所在之处席卷而来──猛烈的炎之波浪逼近。



停止在空中的沙,有点类似网子,能够阻挡许多事物。但是,就像网子无法捞住水一样,火也不会受到网所束缚。火并不是具有质量的物质,而是会产生光与热的现象。



米夏解除了〈沙〉、〈止〉的阵,往后方跳开。火炎依旧沿著地面一路起起伏伏追赶而来。为了灭火,米夏再次使用〈土〉、〈爆〉的阵,将火连同地面一起炸飞──。



「啧!居然让火延烧吗!?」



飞散四处的火不在乎对于周遭之影响,径自继续扩大其势力。



亚历赛沙的房屋几乎都是木造,再加上米夏自己不久前才将许多屋子炸成粉碎,所以变得更容易起火燃烧。漫天的粉尘,正是火焰最喜爱的食物。



火焰在地上蔓延,像是要防止米夏逃走似地,包围了邻近一带。



「……亚尔克,你以为自己逼得我无路可逃了吗?就凭这种把戏?」



可能是被石弹击中了吧,血从亚尔克的额头上流下,但是,他依然站著。



沙无法阻挡火,相对地,火也无法封住沙子、石块。米夏判断,亚尔克之前可能是因为全心采取守势,所以还能闪过攻击,现在,为了要集中精神操控火,所以没有余力躲避了。



米夏猜想对方可能是想拼个两败俱伤,但自己的瞬间攻击力远超过亚尔克。在空旷的室外,没有人加以操控的火,其实并不怎么可怕。只要能够杀掉对方,总会有办法逃走。



「我也不是想让你无路可逃。……只是要让火势稍微加强一点而已。」



就像是被吸过去一样,在四周燃烧的火,同时聚集到亚尔克身边。米夏认为多半是将〈火〉或〈炎〉叠上〈波〉的组合吧。与石弹等不同,因为火不是投射武器,所以可以这么做。虽然体力消耗多半相当大,但只要对方还与火保持联系就能细腻操控。



双方的距离依然维持十公尺。虽然米夏不认为对方会在相隔这么远的情况下突然使出居合,但还是有必要保持警戒,需要以〈沙〉进行防御。



米夏心想,亚尔克多半会试图拼个两败俱伤,运用所有的火朝自己撞过来吧。到底会不会中招,是个很难判断的问题。如果是〈波〉的阵,只要炸开地面,应该就能像刚才一样驱散大半的火,不过,就算这么做,火也还是会继续烧过来吧。话虽如此,但应该可以一边承受攻击,一边以喷起的石弹分出胜负才是。到底是对方会先死,还是自己会先被火烧到,虽然这个有点难说……但是最后肯定能赢。米夏非常有把握。



「准备好了吗?……我要动手了。」



「为你送终的准备吗?亚尔克?」



亚尔克以右手推了推眼镜,嘴角露出没有余力的微笑。这个笑容就像是开始的信号一样……火炎之波席卷大地。



波浪爆发成为高达数公尺的巨大火炎,米夏几乎要不由自主地抬头往上看。但是,他强行以意志力压制住这股冲动,注视著位在火炎另一侧的亚尔克。单膝跪倒在地的青年,从破破烂烂上衣中露出的左肩某处,正发著红色的光。



对于已经烧到自己脚边的火,米夏以大爆炸将之连同其下的地面一并炸飞,眼前闪过如同烟火爆炸般的火光。他一边感受烧灼肌肤的热风,一边以全力使〈石〉、〈放〉之阵成为发现状态,并且立即发动。为了让敌人无处可逃,米夏朝著广大范围射出石块。几发石弹命中了正要送出第二波火炎的亚尔克。虽然亚尔克以右手护住脸部,但整个人还是被石弹打到浮了起来,放掉了对于火焰的控制权。



「去死吧,猎犬。不管在任何时代、哪个世界,投石都是杀狗时常用的方法哪。」



米夏伸出失去前臂的右手,再次使〈石〉、〈放〉进入发现状态。他这次不是以喷起的石头为对象,而是对著从空中受重力影响落下的石头发动了阵。阵碎裂,变成蓝白色的粒子……然后,就此消失。石头彷佛理所当然地掉落在地上。



「……什么?怎么了?喂、搞什──」



米夏感到身体极端地不对劲,简直像是每个细胞都在大闹,宛如爆炸般的剧痛在全身流窜。受到有点类似强烈呕吐感的冲动影响,米夏忍不住发出吼叫。



米夏此刻脑中一片混乱。虽然如此,但他也感到视野变得前所未有的鲜明,对于处在火焰另一侧,正痛得在地上打滚的亚尔克一举一动,此刻看来都变得像是慢动作一样。……而且,米夏也看到了他用以守护自身的关键──固定于空中的沙子──受到重力牵引而逐渐掉落地面的景象……。



不只是眼睛而已,米夏发觉自己各种感觉都变得灵敏到难以置信的地步。



他因此而得以在狂叫的同时还能察觉到背后的气息。



米夏以几乎要把脖子扭断的速度转头看向后方,看到了那个和亚尔克一同逃离市镇的兽耳女孩。他马上想起,对方是自称叫做结仁的传染病研究者。



原来如此,还有这个女孩啊──到了这个时候,米夏才想起「总本山的阵士几乎都是两人一组,即使是猎犬也不例外」这件事。



自己明明看到她和亚尔克一起逃走,为何始终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怎么会、为何……虽然米夏内心浮现这些有点类似后悔的疑问,不过,看到对方朝著自己伸出的左手掌后,疑问顿时彻底消失。



〈封〉之阵。虽然米夏是初次看到这个阵,但是,他根据自身的变化,以及映入眼中,发出耀眼红光的烙印,随即理解了目前的状况。米夏判断,自己的阵已经被封住,身体状态则是阵遭到封住后的反动。



米夏马上就想到,由于火是能够有效破解沙之防御的攻击手段,所以也足以成为诱饵。具有威胁性的攻击手段,加上深夜的大火……夸张的景象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



但是,就算阵被封住,现在自己与结仁间的距离不过两公尺前后,只要能杀掉对方──。



米夏从白衣中取出万用刀杀向结仁。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云一样轻,动作非常快。相对地,结仁,甚至是整个世界的动作都十分缓慢。时间变得像是蜂蜜一样黏.稠.。



米夏只跨出一步就已逼近结仁,他伸长手臂,将对方纳入了刀身非常短的万用刀之攻击范围。



少女的大眼睛睁得更大,露出惊讶的表情看著米夏。



她该不会不知道阵被封住后的反动吧?或者是虽然知道,但却无法对应?不论是哪一个都实在太滑稽了。仍在狂吼的米夏,不禁有股想要大笑的冲动。



男子横向挥出的一击被少女躲过,因为结仁吓软了腿,所以落了空。既然如此──米夏以像是要压在少女身上的姿态扑向对方,并且改为反手持刀。



结仁就在咬紧牙关到微微张开嘴唇露出虎牙的状态下,将左手藏到背后。米夏看出对手抱著舍弃右手的觉悟,用右手守住喉咙与脸。由于万用刀的刀身很短,所以即使刺进手臂也不至于成为致命伤。



米夏手腕一翻,将目标从突刺改成割裂对方的脖子。他判断,当对方因大量失血而陷入昏迷时,〈封〉之阵应该就会随之解除。



赢定了──从身体出现异常到现在还不到三秒,米夏已经取回了一度差点失去的,对于自己将会获胜的确信。他的身体在想到之前就已经有所行动,脑筋也转得非常快。只不过,全身依然感到剧痛,口中也还是持续发出吼叫。



去死吧、让我获得解放吧──米夏的吼叫之中夹杂著不成话语的声音,然后……他也失去了握著小刀的左手。



某个东西亮了一下。然后,左手就消失了。怎么回事?──在浮现这些想法的同时,米夏回想起刚才掠过视野的东西。一把直刀。



米夏一边往结仁身上落下,一边侧眼看向紧贴自己错身而过的男性。



「……很可惜,我的护卫任务还没结束哪!」



是那个鸦的小鬼──。虽然对方几乎已经体无完肤,在空中洒出血花,但嘴角还是挂著无所畏惧的微笑,砍飞了米夏的手臂。



米夏看到鸦的小鬼就这样滚倒在地,自己也因为失去手臂而无法保持平衡,直接一脸撞在地上。



脸部皮肤在磨擦之中逐渐遭到削去的感觉,让米夏感到十分恐怖。变得敏感的触觉,让这名阵士受到难以置信的痛苦。他想大声喊痛,但依然只能发出喊叫声……无法再发出其他声音。



米夏感觉到结仁从自己身体下爬了出去。然后……。



「就是现在、亚尔克!来吧!!」



米夏的视野一角,映出了红色波浪逼近的景象。火炎的波浪。



火还在烧吗?我会被烧到吗?在现在这种有著超乎寻常敏感痛觉的情况下?



米夏的眼睛睁大到几乎像是能让眼球掉出来的地步,就此遭到火焰吞噬。



眼睛遭到烧灼、肌肤遭到烧灼,取代空气进入气管的烈焰,烧著他的喉咙。







米夏那让人想要塞住耳朵的惨叫声,遭到侵入喉咙的火炎阻断。我想,他的声带和肺部,应该都已经先后烧焦了吧。



我将附近一带的火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早点杀掉他,但更重要的理由是藉此避免火继续扩散。这座受到城墙围绕,内部密密麻麻挤满许多木造住宅的市镇,一旦发生火灾就非常难收拾。更何况现在没人有余力投入灭火作业。



「……根据阵能力者的力量强弱不同,封住阵时的反动也会有所差异,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脸上冒出冷汗的结仁这么说。……的确,受到〈封〉之阵影响后,米夏的动作比我自己体验过的还要更为惊人。我和结仁原本都以为最多不过是和我一样,这个判断实在太过轻率了。



「幸好有斛在哪。……啊!糟糕、这家伙随时可能会死喔!」



虽然斛已经连直刀都无力回鞘就直接倒在地上,但他还是依序看向结仁与我。



「谁会因为那种程度的攻击就死掉啊。……亚尔克还不是也活下来了,我当然……」



我想斛大概是在说他遭受米夏以〈爆〉攻击的事吧,不过,正在吸走他生命的也的确不是那个,而是大腿与胸口处的伤。



看到结仁马上开始进行应急处理,我也一边控制火炎,一边在斛的身边蹲跪了下来。



「唔、太暗了看不清楚伤口。亚尔克,稍微让火靠近这边……嗯、现在亮多了。」



咦?──我忍不住发出这个声音。我什么都还没做啊。



但是,附近的确变得比较亮,我们的影子颜色也变得比较深。



面朝上躺著的斛睁大了眼睛。看到他的模样……我和结仁也随著转头往上看。



全身著火的米夏。平时遭到阵吸取的生命力,在体内因为无处可去而持续流窜,让他得以活到现在……此刻,米夏正俯瞰著我们。



已经失去双手的米夏,像是要大喊般张开嘴,朝我的喉咙咬了过来……但是,他的头突然飞了出去。一阵疾风掠过,然后是一匹白马。



「不必再忍受痛苦,安详地上路吧,同志。……虽然很遗憾……不过刚好。我正想要火种哪。」



掠过我们身旁,砍掉米夏人头的人物,是个骑著白马,有著像是兔子般长耳朵的长发男子。这名戴著皮手套的男子,手上握著一把气派的大马士革剑。



他与我们拉开数十公尺距离之后才让马停下脚步。



「长发……你……难道!?亚尔克!!」



我早已知道搭档想要说什么,所以立即尽可能聚集火,使之形成波浪,向骑在白马上的男子烧过去……但是,炎波却被对方的剑尖挡了下来。



那是阵。在火焰眼看就要碰到剑尖的瞬间,男子现出了〈火〉、〈壁〉的阵。



……本来应该处于我操控之下的火炎,主导权在一瞬间就落入了对方手中。



我马上拔出破烂刀冲向敌人。但是,一道非常厚,而且宽达好几公尺的巨大炎壁挡住了我的去路,让我不得不停下脚步。



「很遗憾,现在没有时间陪你过招。躺在那边的鸦,让我受到了相当重的伤。我得在手举不起来之前去找雷夫治疗才行。……再会了,总本山的阵士。」



「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你的〈鵺〉之阵……!!」



听到结仁如此大喊,长发男子用嘴叼著手套指尖,脱下了手套。



他让我们清楚地看到手上的〈鵺〉之阵。



「……原来如此,你是那个聚落的人吧。确实和封印的巫女有点像。哎呀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现在没空』这点就更令人感到遗憾了。」



「我说过了,你别想逃走!!」



就凭你一个人?──在火焰另一侧的长发男子一笑,用下巴比了比某处。那是他砍飞的米夏人头落地之处。我看到像是从那个地方开始延烧,已经陷入火海的房屋……。不仅如此,火舌更以快到不自然的速度,迅速地蔓延到其他相邻的房屋。



「我原本就打算最后要把这里烧掉,所以早就到处洒了油。怎么样,要是没有其他阵士在的话,能够控制火势的人,就只有我跟站在那里的他啰?」



如果我想要跟他一战的话,或许还是可以尝试看看,但是……。



「虽然应该有不少人已经死在佣兵团手上,不过,这里现在还有许多居民。能够正常活动的,最多不过两百人前后,绝大多数的人都还因为药的影响而躺在床上无法起身。……怎么样啊,总本山的阵士。你们点起的火,可能造成几千人丧生喔。不惜牺牲这么多条人命也还是要追杀我吗?」



我让手中的破烂刀指向地面,听到背后响起「亚尔克!」的悲痛声音。



长发男则是以与结仁相反的温柔声音说了句「好孩子」。



「放心吧,只要你们还听命于罂粟,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我预定短期内就会去见她,以我等『利伯汀』代表团一员的身分。」



利伯汀……记得是拉丁文的「获得自由的奴隶」、「获得自由者」之类的意思吧。



长发男巧妙地以缰绳操控受到火焰惊吓的白马,对我们耸了耸肩。



「……留下你的名字。」



对于我这句话,长发男转身,露齿一笑,将剑入鞘。



「法利斯。」



他一夹马腹,白马随即飞快离去,宛如消失在火焰之中一样。



火势很快便已波及不远处的教会,吊著大钟的钟塔陷入火海,进而崩垮。



大钟坠毁于地面时产生的刺耳巨响,在亚历赛沙的街道上回响。我和结仁听著这个声音,看著逐渐远去的男子背影。



在此同时,我们也将「利伯汀的法利斯」这个名字深深地刻进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