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为谨慎起见，伊可希奴、瑟雷娜和爱妞希欧妮留在原地负责侦察，奈迦等人则是返回安殷要塞。



那是因为万一敌军部队再次南下，可以运用瑟雷娜的天眼早一步探知敌军动向。伊可希奴的骑马技术在魔女当中可说是数一数二，而只要爱妞希欧妮在，要是发生紧急事态，她也能马上回到要塞，因此奈迦指派这两人跟随瑟雷娜。



回到要塞后，魔女们准备了葡萄酒和简单的小菜，举行庆功宴。



2



要塞里的酒不多——由于占领的时间不长，载来的酒还不多——魔女们不至于喝得酩酊大醉。艾茵丝在酒量方面也有所节制，让奈迦松了口气。



魔女们热热闹闹吃喝着，唱歌跳舞。



她们这次没喝得醉醺醺的，所以也没有魔女脱掉衣服跳舞。



奈迦在用木板建成的住宅栋大厅一角坐下，舐饮着葡萄酒，吃着小菜，欣赏魔女们的舞姿。



在他身旁，蓝柏哈也在场。



魔女们穿着平时的衣裳（极为轻薄短小的服装）跳舞，其中也有魔女没加入跳舞的行列，而是吹着笛子，敲响了太鼓，她们也是一样穿着极小极薄的衣服。



「这景象还是一样惊人啊。」蓝柏哈压低了嗓音说着。「简直比旅行艺人团的舞娘还要大胆，真亏她们敢穿成那样又飞又跳哪。」



「因为她们习惯了嘛……嗯？」



奈迦把头转向蓝柏哈。



「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我说她们的衣着真是大胆……」



「前一句。」



「前一句……比旅行艺人团的舞娘还要大胆？」



「就是这个！」



「什么意思？」



奈迦没理会一脸讶异地追问的蓝柏哈，把脸转回热情跳着舞的魔女，两眼直盯着她们。



「怎么，你看得真投入啊。」



薇妲一手拿着酒杯，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在她身旁，跟着同样也拿着酒杯的荷丽歌恩。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还是那么像一对母女。）



这感想绝对不能让两人知道。



奈迦若无其事地应道：



「这个嘛，我刚好想到了一个点子。」



「不会有人脱衣服的哦？不管你的眼神再怎么热烈，我们也不会脱衣服。」



「没人要你们脱衣服，荷丽歌恩。」



「用不着说出口，你的眼神这么说着『大家怎么还不快脱！』呢。」



「才没有！」



「否则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蓝柏哈说，你们的穿着比旅行艺人团的舞娘还要大胆，所以我想到了一个点子。」



荷丽歌恩和薇妲不约而同转头瞪向蓝柏哈，蓝柏哈急忙摇头。



「所以呢，你想到了什么点子？」



荷丽歌恩把头转了回来，向奈迦问道。



「之后潜入城镇收集情报时，大家可以打扮成旅行艺人团成员。」



「噢？」



「啊啊！」



两人同时睁大眼，拍了下手。



蓝柏哈看向奈迦，同样是大感意外。



「起先我本来想让大家组成商队，打扮成旅行商人，可是不只我，你们也没有买卖的经验吧？」



「……是没有。」



「最近连钱都没用过呢。」



「而且在这动荡的时期，一行旅人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也很奇怪吧？」



「确实如此，那不是个漫无目的的旅行者会到访的地方。」



「不过如果是从远方来的旅行艺人团又如何？他们不知道这地方的局势变化，说是来进行演出的也不奇怪吧，尤其你们装扮成舞娘也不会太勉强。毕竟你们每一个都是年轻又美丽，又穿着像舞娘的衣服跳舞。在我看来，你们的舞姿曼妙，笛子、太鼓和弦乐器也演奏得相当出色。」



「这样啊，年轻又美丽啊，奈迦你说话真老实。」



（母亲大人乐得飘飘然的呢。）



（只要用魔法把身体变轻，要真的飘起来也很容易呢。）



朵娜和莉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你们有什么意见吗？朵娜、莉丽？有的话说来听听吧。」



「我们没有意见。」



「完全没有～」



「先不管全员都很年轻这件事。」



听见荷丽歌恩这么说，薇妲目光凶狠地瞪了过去，但她还没开口，凯雅就先抢过话。



「要说年轻不年轻，荷丽歌恩大姊自己也很难说别人吧？」



乌琪拍手哈哈大笑，薇妲也大大地点头称是。



「那边的人别笑了！不许赞同！」



荷丽歌恩狠狠地指着乌琪和薇妲，向两人骂道。



接着，一旁的艾茵丝一边笑着，一边打趣说：「就是说啊，凯雅。不许说大姊是个老太婆啰。」



（（（哇啊，艾茵丝的说法最过分。）））



周围的魔女无不深感震惊。



「哦，原来我在凯雅眼里是个老太婆啊。」



「才才才、才不是呢，何况我根本没说这种话喔？」



凯雅吓得浑身发抖，连连摇着双手否认。



「看来得让你吃一记我的头发攻击才行。」



荷丽歌恩乌黑浓密的头发向上举起，形成大槌的形状。



「要是让荷丽歌恩大姊的发槌击中，内脏肯定会破裂的。我可以让皮肤硬化，但可不能让内脏变硬啊。」



「不要紧的，你一定撑得住。」



大槌形状的头发在荷丽歇恩头上挥舞了起来。



「天啊，谁来救救我啊！」



「加油哦，凯雅。」



「罪魁祸首居然讲得事不关己！」



「加油，凯雅。别输了，凯雅。」



「乌琪你别只顾着加油啊！」



凯雅往四周望去，向众人求援。



「蕾菈、洛洛薇尔、可舞，你们为什么避开视线！？亚尔卡茵你别想逃！」



（啊～～这些家伙还是老样子，话题一扯开就回不来了。）



奈迦无可奈何，只好站了起来。



「内哄就到这里为止，我们差不多该来谈些有建设性的话题了，荷丽歌恩。」



「噢……好啊？」



荷丽歌恩恢复理性，头上盘旋的头发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什么建设性的话题？」



「就是为了探查凯萨德拉王国的内情，潜入王都这件事啊。要选择哪些成员，设定经过哪条路径，从什么地方来的，要跳什么样的舞蹈，有堆积如山的事情必须决定。凯萨德拉王国往后的动向会左右我们今后的未来，潜入王都调查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一定得想办法成功探查敌方的内情。」



「呃……说的也是，我明白……」



「所以在庆功宴结束后，关于旅行艺人团这件事我们得从长计议。」



荷丽歌恩叹了口气，接着望向众人。



「宴会差不多可以结束了，我们这就来讨论吧。」



「好。」艾茵丝点头附和。「反正这次也剩没多少酒和小菜了。」



「是啊，想到接下来凯萨德拉王国军可能再次进攻，实在不是饮酒作乐的时候。」



（我看你们倒是喝得很爽快嘛。）



「你有什么意见吗？奈迦？有就说出来听听吧。」



「不，我没什么意见。」



奈迦一边否认一边回避薇妲的目光，接着环顾起在场所有魔女。



「不如我们这就召开作战会议吧。」



听见他这么说，魔女们纷纷搬出板凳。



奈迦背对着墙壁，坐在板凳上，魔女们和蓝柏哈以他为中心，围成了半圆形。



3



「首先我想问蓝柏哈。」



奈迦率先开口。



「旅行艺人团的存在应该不怎么稀奇吧？」



「是，规模虽然有大有小，不过来到王都的旅行艺人团还算频繁。不只有舞娘表演跳舞，还有些会表演杂耍或特技，其中甚至也有弓术或剑术这类武艺的表演。」



「需要取得什么许可吗？」



「除非是要举行大型表演，如果只是在街头跳跳舞，照理不需要申请许可。」



「所以可以进行街头表演啰？」



「当然，这是最常见的表演模式。那种搭起帐篷，让观众入座的表演，只有大规模的旅行艺人团能做得到。」



听完蓝柏哈的回答，奈迦稍加思索，接着马上把头转回来。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组成旅行艺人团，在街上随便找个地方聚集观众，表演舞蹈……这种方法可行吧？」



「可行性很高，毕竟这里美女如云，肯定能招揽到不少观众。不，我这话可不是吹捧哦。」



「这样啊，蓝柏哈，我本来就认为你这男人有眼光，看来我没有看走眼呢。」薇妲心花怒放地笑着。



（母亲大人到底是多喜欢受到夸奖啊。）



朵娜和莉丽露出了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



「大概要怎么样的规模比较合理？」



听见奈迦这个问题，蓝柏哈发出了低声沉吟。



「这个嘛，由奈迦大人担任团长，舞娘需要五、六个人，另外还需要三、四名演奏者吧。舞娘和演奏者可以轮流替换，全部大概十人左右最为恰当吧？如果是四到五人，规模太小，就『特地从远方而来的旅行艺人团』这个设定看来没有说服力；反过来说，成员太多也会惹来异样的关注。」



「这样啊，十个人，人数就这么确定了吧。接下来的问题是……蕾菈。」



「是，有什、么事？」



「你可以帮忙思考我们这旅行艺人团是从哪里来的，路上会经过什么地方吗？」



「……我想想，奈迦一看就不像本国人我认为可以设定为来自，中央大陆。至于出身的国家和路途我会，再思考，可是如何进入西境半岛这问题该怎么，解决？」



奈迦想起之前见过这附近的地图。



「我们只能从半岛的入口进来吧。对了，这样必须从北方接近凯萨德拉王国王都，有点麻烦啊。」



「啊，关于这个问题，应该有办法解决。」



蓝柏哈一说，所有人全不约而同望了过去。



「唔，蕾菈小姐，你们这里有地图吗？」



「我去拿，来。」



蕾菈站起来，从大厅跑了出去，没多久又回到大厅。



「拿来，了。这张地图可以，吗？」



蕾菈把绘在一大块布上的地图在地上摊开，所有人全往地图探出了身体。



「这里，这边有座港都兰斯尔对吧？」



蓝柏哈走到地图前方蹲了下来，指向地图上的一个小点。



「只要搭船经过西内海，抵达兰斯尔城，就不用经过中间那些地方。如果有人问起大家是从哪条路来的，也容易随口敷衍过去。从兰斯尔一路沿着悉拜斯河走，就能从那里由南方接近凯萨德拉王国。虽说那条路年久失修，最近很少有人利用，应该是荒废了。」



奈迦紧盯着蓝柏哈手指移动的方向，在他的手指停在凯萨德拉王国的王都后，奈迦说了声：「原来有这条路可行。」抬起了头。



「这条路会经过这座要塞附近，万一有什么事情也方便照应。好，就采取这个计画。」



「奈迦，经过兰斯尔到凯萨德拉王国这方法是，不错，可是旅行艺人团没有载运的马车和露营用的帐篷未免太不自然这问题该怎么，解决？」



「回到森林后，你们有办法准备吗？」



奈迦向荷丽歌恩问道。



「帐篷是没问题，运货马车就有困难了。」



「这样啊。」



「不如先去一趟兰斯尔城吧？」



蓝柏哈一出声，所有视线再次集中在他身上。



「在兰斯尔城调度需要的物资，等旅行艺人团的准备完成后，大家再实际沿着悉拜斯河走到凯萨德拉王国的王都。这么一来，要是有人问起路上的情形，因为实际走过一趟，也不至于回答不出来。」



「噢噢，这个方法好！」



奈迦击掌叫好。



「啊，不过。」



「有什么问题吗？蕾菈？」



「物资调度需要，钱。」



「啊……钱啊。」



奈迦轮流望向荷丽歌恩和薇妲。



「你们那边有钱吗？荷丽歌恩？薇妲？」



荷丽歌恩高高挺起特大的胸脯，薇妲高高挺起平坦的胸部，如此宣言——



「我们这里没钱。」



「一毛钱也没有。」



「这不是可以挺起胸膛说的话吧。」



奈迦忍不住垂头丧气。



「大姊。」



「什么事，艾茵丝？」



「把仓库里面那些宝饰和器具卖了如何，说不定可以换到一笔钱。」



「啊啊，那些东西啊。可是那些东西不晓得有多少价值，因为我们这里没人知道人类世界的物价，很有可能卖了之后才发现根本不值一文。」



「应该不至于这么廉价，再说我们可以拿来这里让蓝柏哈鉴定，就能知道大概有多少价值了吧？」



「说的也是，虽然我鉴定不出真正的价值，至少看得出是不是有价值的东西……我想应该没问题吧。」



「嗯，就这么办吧。乌琪，麻烦你和蕾菈往返森林里的要塞，从仓库的那些骨董里面挑选出看起来比较有价值的东西，运送过来这里可以吗？」



「好是好，可是用不着载蕾菈一起过去，我自己去不是快多了？」



「要是让你一个人去，我怕你会搬来一堆没用的废物。」



乌琪大吃一惊。



「荷丽歌恩大姊好过分！」



（有道理。）



（的确有道理。）



凯雅和亚尔卡茵连连点头，惹来乌琪吊起眼角，瞪向两人，两人赶紧转头。



「如果飞空艇无法搬运，之后可以派伊可希奴骑马载过来这里。乌琪、蕾菈，明天一早你们就出发飞往森林里的要塞。」



「遵命大姊。」



蕾菈点头接下命令，乌琪一脸不满地念着「我一个人去就行啦。」抱怨个没完。



「待会儿派人接替伊可希奴的工作岗位，把伊可希奴叫回来。」



「这件事解决之后，接下来要决定的是由谁假扮成舞娘，潜入王都。」



奈迦一说，凯雅立刻举起手来。



「我我，我要去。」



「凯雅吗？」



「奇怪？奈迦你那个怀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有谁会想看你跳舞，再说你跳舞能吸引观众吗？」



「这种说法太过分了！」



「是啊，凯雅确实无法招揽观众。没办法，看来只能由我亲自出马了。」



「我不懂薇妲族长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什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凯雅？」



「没……没有，我没什么意思……」



「凯雅、薇妲和洛洛薇尔只能招来特殊兴趣的观众吧，这种时候果然还是得靠我、艾茵丝和可舞这几个人才行呢。」



荷丽歌恩说着，胸前高高挺起。



「哇啊，这三个人要是出马，根本没办法对抗。」



凯雅转过身子，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我怎么好像被归类到凯雅那一边去了。」洛洛薇尔有些吃惊。



「咦咦？我们不是同一国的吗？洛洛！？」



「……真让人难过。」



洛洛薇尔失落地垂下了肩膀。



一群人似乎聊到了禁忌话题，要是放任不管，话题恐怕又会转往其他地方，再也拉不回来。奈迦急忙修正话题的方向……



「那么先来募集志愿者吧。愿意扮成舞娘，潜入王都调查的人举手。」



「「「「我我我。」」」」



「除了乌琪以外的人都想去啊！」



「难得有这个机会嘛。」



「就是说啊。」



「对嘛。」



魔女们望着彼此，不住点头。



「我们也想去人类居住的街道看看嘛。」凯雅又举起了手。



「是啊，我也好久没有走在人类的街上了。」



「母亲大人去过了，这次就把机会让给我们吧。」



莉丽说，薇妲听了只是嗤之以鼻。



「莉丽自愿放弃，奈迦。」



「过分～我也想去啊～」



「……大家都想去吗？」



在场众魔女同时用力点头。



奈迦叹了口气，接着把头往上仰。



「既然大家都想去，为了公平起见，我们用抽签决定吧。」



「太好了——」凯雅挥起右拳。「我对抽签最有自信了！」



「哼，我可不会输给凯雅这种角色。」



荷丽歌恩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薇妲也不服输，接着起身。



「这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受幸运女神眷顾的我在抽签这件事上有多么强运。」



（有幸运女神眷顾着母亲大人吗？）



莉丽望向一旁，朵娜摇了摇头。



（虚张声势罢了。）



「荷丽歌恩、薇妲，我先提醒你们，如果你们同时抽中，也必须有一个人留在这里。」



「为什么！？」



「你说什么！？」



（这些家伙真是的。）



「我会跟着离开这里，所以你们其中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负责指挥这座要塞吧？」



「……不如奈迦你留下来吧？」



荷丽歌恩紧蹙着眉间这么说，薇妲也跟着猛然拍了下手说道：



「噢！这是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我不跟着过去行吗！」



「不……不过是说说而已嘛。」



「别……别在意。」



「我当然在意！再说你们……这一趟可不是出去玩，是要进行重要的调查工作哦？」



「我、我们很清楚，对吧，荷丽歌恩。」



「再、再清楚不过了。」



在奈迦斜眼瞪着两人时——



「那、那个，奈迦，还是快点抽签吧。」



「唉，好吧。蓝柏哈，由你帮忙做签吧。另外，你也是既定成员之一。」



「我也是吗？」



「因为这里只有你了解人类社会，要是你不一起去，我们也没办法卖掉那些骨董吧？」



「这么说也是。」



「由你充当旅行艺人团的护卫，进入王都时，你最好仔细改变一下装扮。」



「……是，我明白了。只要没有直接讲到话，真实身分应该不会曝光。」



「另外因为任务需要，苓兰和苓娜也要一起过去。」



奈迦这么要求自有他的道理。这两人可使用魔法，让五感格外敏锐。换句话说，只要把听觉提升到超乎寻常标准，两人只是在街上走着，就能听见坊间的街谈巷语。



「太好了。」



「就是啊。」



双胞胎姊妹握着彼此的手，开心地跳了起来。



「唔～～」



其他魔女看着两姊妹，眼神里既羡慕，又不甘。



「我现在就来做签，有不要的布吗？」



蓝柏哈接过破布，随手撕开，接着在其中几条布签标注印记。



「舞娘兼演奏者共十人……这样没错吧？」



「没错，苓兰和苓娜负责另外行动，收集街上的传言，另外还需要十位舞娘……不，慢着，我们最少需要两辆运货马车，一辆由蓝柏哈驾驶，另一辆需要交由伊可希奴负责驾驶。」



情形正如奈迦所说，论骑术，伊可希奴可说是现今魔女里面最出类拔萃的一位。



「也就是说，伊可希奴也是既定人选，剩下的九人由抽签决定。」



「失算啊，早知道我该更努力练习骑马的！」



凯雅抱头哀嚎，可惜为时已晚。



「对了，这里没有人懂得窥视布背面的魔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