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绮咬着手指甲，看到了前一阵连劈五块木板后和编导一起住院时，对方发来的问候。

  【注意身体】

  即使她一条都没回，对方还是孜孜不倦的发了三天。

  明绮觉得，直切主题属实是有些生疏了。

  显得她在命令老板一样。

  有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嫌疑。

  明绮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这条消息删除了。

  取而代之的是——

  【晚上有空吗？】

  【看个电影叭。】

  【我请客。】

  明绮十分满意！

  既能现场客客气气的当面提出索求，还回了上次对方送花的礼，更关键的是……

  明绮扭头就问《屠刀》的导演要了两张票。

  不要钱。

  ……

  谢燝生正在和秘书交代临下班前的最后几件事。

  手机上突然蹦出了一连串的消息。

  是明绮的。

  他看不懂：“我和明绮的关系熟有熟到这份上吗？”

  谢燝生怀疑有诈。

  得到允许后，秘书飞快的瞥了眼。

  她刚要说“当然没有”，却看到了自家老板连续三天准时打卡一样的【注意身体】。

  对方还没回的那种。

  一个不太合适的词儿涌入脑海。

  一起过来的，还有——

  明绮漂亮的脸蛋……

  明绮当初明明一身黑料就要flop老板还是大发慈悲签下了她……

  以及……

  三番五次不罚钱让人写检讨还主动上交刘一铭给予的所有补偿金。

  这不就舔狗？！

  “……”

  秘书住了嘴。

  怀疑老板口嫌体正直想去又不好直说正拄着拐到处找台阶呢。

  能在秘书这位置干了快八年，小张是有些察言观色在身上的。

  她试探的：“没有！”

  谢燝生拧住了眉——更怀疑有诈了。

  但在小张看来——

  看叭看叭不搬台阶还不乐意呢！

  当即改了口风：

  “老板——”

  “明绮是不是想邀请您看《屠刀》啊？”

  谢燝生发了个尾调上扬的“嗯”字。

  是在疑惑《屠刀》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你看你看你看当个舔狗连人作品都不知道。

  不及格！

  小张当即把这片儿对明绮的意义吹了一遍，最后——

  “而且明绮最近正失恋呢。”

  “可能心情不好也没什么人能说说话，所以就找你了？”

  “老板你要不去看看？”

  “就当了解一下艺人的演艺生涯了。”

  老板老板我给你把台阶搬过来了.jpg

  ……

  很快，明绮收到了回复——【好。】

  -

  电影是晚上的场次。

  下午无聊，明绮在客厅又试了几遍尝试着和原主沟通，但一无所获。她只好暂时放弃。

  临出门前，明绮再度告诉梁哥：【你的好日子到头了！】狰狞.jpg

  梁哥求饶的心情十分明显——直接把头像换成了“桥豆麻袋”。

  可惜明绮看不懂。

  ……

  这是明绮变成人以后第一次和老板面对面的见面。

  站在夜色里，她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老板好不好说话会不会像微信请安时候一样和蔼可亲。

  还有一会儿我喊他什么呢？

  喊“老板”显得生疏喊“小谢”又显得不尊重他一样。

  好烦噢！

  明绮拿jio尖拨弄着树底下的石子儿，来回踱圈。

  就是在这时，谢燝生来了。

  路人行色匆匆，衬的明绮愈发悠闲。但更瞩目的还是她空落落的双肩——谢燝生危险的眯起了眼。

  他在人间已经活了很久了。

  久到劈开这街上所有的树木，把它们的年轮加起来，都没有自己的命长。

  但能以“人”的身份存活，是有代价的——

  夜色下，自脊柱处，一柄泛着红光的剑幽幽浮了起来。

  代价就是，他得猎杀沉不住气修炼而掠夺人类身体的异类。

  比如此刻远处肩头象征人气的两把火全部熄灭的“明绮”。

  她不是人。

  ……

  【小梁。】

  【你收拾一下，不用干了。】

  梁哥就是在这个时候收到老板的消息的。

  呜呜呜绮绮我待你不薄只是稍微笨了点而已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梁哥回【为什么啊？】

  他试图听听老板的理由好对症下药努力辩驳一下。

  ……

  为什么？

  老板把手机收回了口袋。

  因为你的艺人已经死了很久了。

  而现在的“明绮”——

  那柄蓄势待发的剑腾空而起。

  谢燝生扯了个邪性的笑，看死人一样注视着那抹红。

  ——也要死了！

  剑刺破夜空，遥遥直奔明绮而去。

  察觉到动静，她迷茫的朝声音的方向抬起了头。

  然后看到一柄诡异的发光的剑“咻咻咻”的跟安了gps一样的就过来了。

  ……！！！

  明绮正要出声惊叫。

  剑却在她喉间止住——

  与此同时，是瞳孔带着些不可置信的谢燝生。

  “是你啊。”

  他捏住了那柄剑，俯身过来。

  “我记得你。”

  “……”

  明绮僵硬的笑：

  “是……是我。”

  “我是明绮啊。”

  二人近在咫尺。近到她的睫毛都被谢燝生喷薄而出的呼吸打得微颤。

  明绮虽然笨了点。

  但不傻。

  迟钝如她，都察觉出了些不对劲儿。

  活了一千年，明绮不是没见过驱魔道士。

  她垂下眼眸，瞟了眼喉尖的剑。

  这是一柄木剑，剑身图案却像鱼鳞。

  非常熟悉。

  视线朝前走，剑柄处，赫然是另一个眼熟的符号——那些杀鱼的，不是，杀妖的使的武器上就有这个符号！据说可以连鱼带魂儿给灭的干干净净直接送走都不用烧。

  明绮打了个哆嗦。

  她眨巴眨巴眼。

  试图表现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继而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老板——”

  她朝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拿袖子拍开了那柄剑：“你淘气！”

  “这么大的人了还玩儿发光玩具呢！”

  懵懂无知.jpg

  天真烂漫.jpg

  非常努力的给自己塑造了一个“我不是妖怪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形象。

  就是……

  谢燝生仍一动不动的压在自己上方。

  似笑非笑。

  ——明绮没琢磨明白这形象塑造的成不成功。

  但顾不上这个了。

  危险就在咫尺。

  她抽身，从谢燝生的那片阴影里出来，继而转过身去。

  这一刻，她的小脸耷拉了下来，算是想明白了：踏马的有的人白天是霸道总裁晚上是驱魔卫士真是见了鬼了。

  明绮拔腿就要走。

  “等等——”

  谢燝生喊住了她。

  “跑什么？”

  “不是看电影吗？”

  “……？”

  明绮回头。

  震撼我妈一百年.jpg

  与此同时，梁哥揣测出老板的意思来了——我区区一个底层经纪人老板说开就开还需要理由吗？

  他换了个方式。

  【惊恐.jpg】

  【把我换了，谁带明绮呀？】

  【现在咱们公司也没有合适的人啊。】

  这话梁哥没有说错。

  明绮现在要代言有代言要口碑有口碑，就缺个代表作。

  一旦代表作续上了，凭借alexi的代言人身份，就能一飞冲天跻身小花。

  但要是后续乏力，大约就只能彻彻底底的沦为“口碑好的综艺咖”。

  因此，身份十分尴尬。

  够格带她的手底下都是大牌，资源难免冲突。

  而不冲突的……

  比梁哥还底层。

  他试图再拯救一下自己。

  但很快，那头的回答让梁哥闭了麦——

  【我。】

  -

  明绮以为谢燝生是想找个安静没人的偏僻角落和她决一死战。

  但——

  “你相信吗。”

  “我杀过人。”

  六米开外，大屏幕上正放着《屠刀》。男主正跟一个向他表白的女生念这段台词。

  谢燝生真的和她看电影来了。

  并且心情不错的样子，还态度友好的主动买了桶爆米花。

  “吃吗？”他的指节夹起一粒。

  “……不了。”明绮坐的端正，“减肥。”

  谢燝生都懒得戳破她那点小心思。

  此刻，明绮小腿和大腿呈九十度，大腿和腰呈九十度，双手乖乖巧巧的放在腿背。

  笔挺的像节竹子。

  凑近一看，竹子正“刷啦”“刷啦”的抖呢。

  他又笑了。

  ……

  考验。

  这一定是老板对我的考验。

  他只是乍一看觉得我不像人但再一乍人的不能再人了所以觉得对不起我要陪我看完这场电影还主动买了爆米花。

  ——明绮如是想。

  当一场电影有惊无险的看完谢燝生还发出了“演的不错就是戏少了点”的评价时，明绮更这么想了。

  并且坚信，此刻自己的谢燝生眼里，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她想起这趟约对方来的初衷。

  虽然不知道谢燝生是个什么东西。

  但再明绮心里的归类已经有了——天敌。

  可即使是天敌……“换个经纪人”的念头仍把剩下的那丁点儿恐惧给压了下去。

  明绮正要开口。

  恰好，影厅的灯开了。

  观众们纷纷起立离席。

  她扭过头，正对上谢燝生灼灼的目光。

  “……”要不下次再说？

  可他却拽住了明绮的手。

  继而贴在她耳边——

  “明绮。”

  “你知道吗。”

  明绮“嗯？”了声，正酝酿着怎么含蓄的开口呢。

  然后她就听到了这辈子最可怕的鬼故事——

  “那柄剑人类是看不到的。”

  ……！！！

  明绮慌了。

  夭寿了她不仅看得到还碰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电影不会是临死前的最后一部叭？！

  但不是——

  谢燝生把明绮提了起来：

  “走了。”

  “送你回家。”

  -

  对于天敌孤身一人送自己回家这件事儿明绮是抗拒的。

  一出影院，她就跳开了三尺远：“老板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太晚了。”

  谢燝生看了眼时间。

  已经快要十一点，“这么晚女孩子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他坚持：“我送你。”

  “……”

  明绮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

  “不行！”

  谢燝生歪着脑袋，用眼睛问她：为什么不行。

  因为——

  明绮灵光乍现。

  “你要是送我回去柏嘉会吃醋的！”

  没错。

  是时候祭出工具人柏嘉了。

  “呜呜呜老板你看今天早上的热搜了吗。”她勾住谢燝生的手肘，把他朝某个方向带，“其实我一直喜欢着柏嘉他也喜欢我但他有婚约在身不得不放弃了我们这段美好的爱情今天是我和他分手二十四小时的纪念日如果在这个纪念日里被拍到有别的男人送我回家嘉嘉得多伤心多难过呀！”

  绮绮张口就来。

  “所以——”

  她“piaji”把谢燝生往前一推。

  谢燝生这才发现，明绮不知道什么时候拦下辆车。

  她把他推了上去。

  “我自己回去就行。”

  “拜拜了您嘞！”

  “peng”的一声，车门被合上。

  谢燝生正欲下车，突然想起来时秘书小张的话——“而且明绮最近正失恋呢。”

  他的脸色沉了一点。

  不再有动作。

  ……

  明绮松了口气。

  劫后余生的雀跃使得她无比高兴。蹦蹦跳跳的就要往回走。

  这时，微信来了消失。

  是谢燝生的——

  【今天我当你的经纪人。】

  好家伙没开口老板未卜先知了？

  可现在绮绮一点儿也不想换经纪人了。

  “……”

  她不死心的回了个消息。【那梁哥呢？】呜呜呜我和梁哥是好多年的交情了我们一起拉着手度过低谷难关现在我发达了怎么能抛弃他呢老板我不能这样而且你这么日理万机一驱魔卫士，不是，一总裁已经够劳累了我不忍心看你更累啊！——绮绮以这辈子最快的手速疯狂敲击着屏幕。

  但还是晚了。

  谢燝生说：【他当助理。】

  “……”

  明绮高兴不起来了。

  如丧考妣。

  她无比的怀念起和梁哥的美好日子来——

  呜呜呜我后悔了！

  梁哥我不该动开了你的心思的！

  你只是想要我糊。

  但谢燝生要的可是我的命啊！

  ……

  直至元宵，明绮天天在家里三拜九叩——祈祷原主回来附身归位好放她回水里。

  “呜呜呜。”

  “我好怕。”

  “我真的好怕。”

  偏偏她还不敢跑。

  她就是条活了稍微久那么一丢丢的鱼而已，既不能飞也没什么不得了的本事，真要跑，八成还得靠高铁和飞机。

  现在全国联网，不比以前。

  前脚刚跑，后脚谢燝生就能找上门。

  本来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说话……

  万一自己一跑他一生气，当场抄家伙怎么办。

  明绮就差把“我好想逃却逃不掉”的表情包贴脸上了。

  -

  拜了几天，元宵很快就过去了。

  《渡荷》的试镜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部披着古偶皮的奇幻权谋大女主剧。

  讲述了郑蕾饰演的女主不甘平凡死里求生拜入仙门后拯救家国天下的故事。

  主创都是演技派。

  加上金牌导演和编剧——“一脸爆相！”

  能摸到试镜机会的都天南海北的飞过来试镜。

  “你要演的是郑蕾老师角色后期领养的一个女儿，叫小杨柳——”

  小杨柳大部分时间都是背景板和工具人。

  台词少，人设好。

  除此之外，角色还特别立体——作为始终站在郑蕾这边的“正派”，临后期失，小杨柳因为外力失去意识黑化了。却又凭借着顽强的意识杀了自己，成就了女主的大业。

  总之，谁演谁爆。

  因此和明绮竞争的有不少。

  其中威胁最大的——

  “还得是季遥。”

  梁哥正要给她科普对方的实绩，比如也是美艳卦，比如也是演技差，比如对方虎视眈眈已经放出了拉踩的通稿……好让明绮有点危机意识。

  但被谢燝生阻止了。

  他只告诉明绮——

  “我查过了。”

  “你和柏嘉的绯闻从一开始就是她蹲人拍的。”

  “狗仔和营销号也是她买的。”

  “为了把你从试镜里挤掉。”

  这不比梁哥絮絮叨叨的轱辘话好多了？

  明绮的斗志“噌”的就起来了。

  “放心叭！”

  “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但刚说完……

  她拧过头去，纠正——

  “我和柏嘉那不是绯闻。”

  “是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只是不小心被拍到了而已。”

  而且——

  “道理我都懂。”

  “谢燝生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天没见又把老板拉来当经纪人又直呼人家大名……边上的梁哥直呼好家伙。

  谢燝生面不改色。“艺人试镜，经纪人不需要陪同吗。”

  “……”

  明绮这才反应过来。

  他在玩儿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