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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1 / 2)





  这话怎就叫他听了去?

  陆徜盯着她——简家这对父女一个将他当鱼,一个将他当狼,争相给他下套,着实可恨。

  第2章 离别

  陆徜的问题,简明舒一下子回答不上来,只能干眨眨眼。

  他身上穿着套浅青斓衫,这是明德书院入学前发的仕子服,已经穿了三年,洗到泛白,脚上是曾姨纳的千层底布鞋,身上连个扇袋都没挂,头发规整的束在网巾中,露出利落清俊的脸庞,一双眼尤为明亮通透。

  简明舒就爱看他,这人通身虽无半分贵物,可干干净净看着就舒服,

  小蜻蜓却替自家主子不值。

  在家里明明是个有主意的人,嘴皮子功夫也不弱,偏偏到了陆徜跟前十八般武艺一样都发挥不出来,也不知陆徜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叫人看着干着急。

  简明舒沉默了一会才讪笑着拿话岔开“怎么还穿旧衣,我前两天不是让人给你拿了两身新衣?”

  陆徜很少收简家所赠之物,简明舒知道他的脾性也不大送,就连今日过来带的都只是曾姨常用的药材。因想着今日放榜是他的好日子,前几天她才让人送了两套他常穿的棉布衣裳过来,没挑贵重面料,就怕他拒绝。

  陆徜还没回答,小蜻蜓已神色古怪地凑到她耳畔小声道“娘子,衣裳昨日被退回来了。”

  “那你不早说?”简明舒尴尬了,咬牙也小声回道。

  “怕你伤心没敢说。”小蜻蜓愁道。

  陆徜眼见这主仆二人互相咬耳朵,也没当回事,迈开步伐往屋里去,边走边问“你们来我家有事?”

  简明舒忙把衣裳的事丢开,只道“听说曾姨老毛病犯了,来看看她。”一时又看着他后背问道,“陆徜,你停停,衣裳上都是灰,哪儿蹭的?”

  陆徜便扭头看了眼,肩背那处衣裳确实蹭了一大块灰,他抬手就拍,却仍有难触处,简明舒便伸手——岂料手没够着衣裳,却被他挥开。

  “不劳费心。这灰……”陆徜神色不佳道,“你爹闹的。”

  她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县衙张榜他去看了,不想被守在榜下的简老爷逮住,差点要连哄带骗拐到简家,他窥个间隙好不容易溜出来,路上逃得急不留神蹭了灰,搞得一身狼狈,进家前收拾了一番,不想仍有遗漏。

  “我爹?”简明舒眼珠子一转,忽然大亮,“你中榜了!第几名?”

  陆徜抚额——简明舒这脑瓜和别人不太一样,别人被这么说怕要臊一鼻子灰,她倒好,听不懂人话似的。

  他不想回答她,径直往家里走去,仍道“劳你挂心,我娘的病已经无碍,只需要静养便可,你请回吧。”

  简明舒自不是看不懂脸色的人,长眉微垂有些落寞地停步,却听陆徜叫住自己“等等!”她眼便又亮起来,璀璨生辉地望过去。

  “有几句话要同你说清,这些年多谢简家照拂,陆某深感于心,来日必当相报。”陆徜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才开口,待撞见她明光四射的眉眼,那话忽有些出不了口。

  细数数,从他搬到江宁的那日起,他与简明舒已经认识了十年。

  他顿了顿方硬下心肠道“只是你我……”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是阿徜回来了吗?”

  屋门被从里打开,说话的人扶门而立,穿一身寡淡的衣裳,罩着件沉褐的褙子,发上包着同色头巾,容貌却是出奇的美,细眉杏眸温柔如水,虽已年近四旬,风华犹存,正是陆徜的母亲。

  “娘。”陆徜快步上前。

  曾氏却一眼看到简明舒,当即笑开“明舒也来了,快进来坐,外头冷。”

  “诶,好。”简明舒笑吟吟上前挽了曾氏的手,亲亲热热扶她进了屋。

  ————

  简明舒认识曾氏还在认识陆徜之前。

  说来话长,曾氏是芜湖人,年轻时丧夫,独养陆徜。陆徜七岁那年芜湖水灾淹了全城,曾氏带着陆徜逃难,颠沛流离两年最终在江宁县落脚。刚来江宁的头几年曾氏白天支摊在街巷卖馄饨糊口,夜里做绣活卖钱,过度操劳亏空了身体,没几年就累倒。所幸那时陆徜已能帮衬家中,人又特别争气,以头名的成绩过了童学,被明德书院破格收为学生,不仅减免束脩,还给了个替书院抄写书藉的活计,母子两人方熬过那些年。

  简明舒认识曾氏就因那手绣活。

  那时明舒母亲尚在人世,看中曾氏绣工,又怜曾氏孤苦,便将家中绣活交给曾氏。后来她母亲病重,曾氏感念她母亲的恩,常入简家看望她母亲,陪她母亲说话解闷,也照顾过她一段时日,连带着她和陆徜也熟稔起来。

  犹记九岁那年,她母亲病故,父亲忙于丧事顾不上她,她怔怔站在母亲灵前,还是陆徜瞧出她的惶惑,把她拉到后院,抹了她的泪,细声劝慰……他也曾是那般温柔的人,只是揉碎在岁月里,恐怕连他自己都忘了。

  母亲去后,曾氏避嫌不入简家,她与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就疏远了。

  扳着指头数数,她和陆徜已经认识有十年了吧?

  垂髫之岁相遇,总角相交,如今她已过及笄,他也将弱冠。

  十年匆匆,两小无猜已改。

  ————

  曾氏喜欢简明舒,那是摆在脸上看得出来的,一点也没藏。

  简明舒进屋后就被按坐在椅上,曾氏只喊陆徜烧水端茶拿他当个小厮使唤,陆徜在外头对人不苟言笑,待寡母却极温和,收起冷颜淡色,给两人烧水沏茶。

  两人闲话了几句,陆徜就把茶水倒来,曾氏看着简明舒偷眼瞧陆徜,微不可察地叹口气。孩子的心思,她如何看不出来?只是陆徜虽小事上对她言听计从,但在大事上却从不愚孝。

  他的终生之事,她这当母亲的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