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三章 『阵之力』(2 / 2)


结束刚才那段难以言喻的时光后,我继续默默地揉了结仁的耳朵好一阵子,而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结仁的脸孔,始终都是红通通的。



5



「听我说听我说、小结仁小结仁……有个有趣的消息喔。」



这个场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正当我和结仁在商业区的荞麦面店把晚餐拉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红和乌拉拉又突然出现,对我们这么说。话虽如此,不过,跟上次不同的是,红从一开始就坐在我们这桌,而乌拉拉也坐在她旁边。



「因为已经不是敌人了,所以要一起坐是无所谓……可是如果再把帐单留下来的话,我就要生气罗。这次我是说真的。」



「我会记住的。红同学,我们也来点餐吧。……咖哩鸡肉荞麦面跟锅烧乌龙面、海苔,总之就先点个八碗吧?另外还要加点豆皮。」



「……小、小乌,你差不多也该开始减肥了吧……。」



「因为前几天的疲劳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关系。红同学也是吧,这是必要的热量。」



是这样的吗?——听到我这么问,红发出「耶嘿嘿」的苦笑,抓了抓头。



看来红的〈速〉或乌拉拉的〈力〉之阵,使用时都会对身体造成相当大负担的样子。虽然能够藉由阵发挥出超乎寻常的力量,但身体无法承受……似乎是这么回事。



「就因为这样,就算我们能够赢过亚尔克同学你们,之后大概也没办法继续比赛了。所以我一点都没有怨恨你们的意思喔。反正伤势也是在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治好了嘛。」



「可是,你们再也没办法成为阵士……」



我舱口而幽的这句话,让红露出苦笑,乌拉拉也别开了视线。



「没问题的,一定还能再导入阵的。只要多花点时间的话……啊,我本来不是要说这些的!真是,亚尔克同学实在很懂得怎么讲话呢!」



……有生以来好像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我……



其实呢——红露出不太像她会有的邪恶笑容,看向结仁。



「小结仁你们接下来的对手是绅助同学跟小李同学,对吧?……嗯、其实呢,绅助同学前天来找过我们,想要打听小结仁你们的阵喔。」



什么嫌结仁发出惊叫,手上夹着豆皮乌龙面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红、你该不会把我们的阵告诉他们了吧——!?」



红脸上的下流笑意变得更深了。



「人家才不会做出这种事呢~。小结仁是我的朋友嘛~。……对于愿意让我摸尾巴的朋友,怎么可能会出卖对方呢~。」



……唉,红这家伙还是一样满脑子不正经哪。



结仁大概也了解了情况,露出明显十分讨厌的表情。



如果不让我摸尾巴的话,我就要说出你们的阵罗——红刚才是拐弯抹角如此暗示。



知道我们拥有什么阵的人应该不多。除了监察员之外就只有红和乌拉拉而已。如果要打听情报的话,谁都会首先想到她们吧。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真是的。」



结仁一抛下这句话,红就马上绕到他背后,把整张脸埋进从椅子上垂下的尾巴里,发出「呼哇~呼哇啊~」这种让人无法判断是什么意思的声音。



「……亚尔克,我想或许当作第三轮比赛已经开始了会比较好。」



「是啊。……绅助的学科成绩是顶尖的,早就该预料到他会做事前调查才是。没有人规定优等生就不能同时也是个狡猾的人哪。」



反过来说,或许可以说我们第一、第二轮都碰到了很不错的对手。红她们没有玩什么卑劣手段,选择跟我们正面对决。至于丹和乔,虽然爱展现肉体这点实在很让人头痛,但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相当直率的。



……如果第一场就碰到充满心机的绅助组,或者是能够创造出龙的浜菊她们……现在,我们成为阵士的道路大概就已经中断了吧。



「小李的成绩也很不错。虽然他几乎从不举手回答问题或主动发言,但考试时总是在跟浜菊争夺班上第一名宝座。他是那种不太引入注意,但该做的事情都会确实做好的类型……。」



「呼啊~人家绝对不会说出小结仁你们的阵哟~会保守秘密哟~呼哇~毕竟是好朋友嘛~呼哇~是好毛友嘛~味道好香~。」



我现在才注意到,虽然这里是面店,但红竟然已经躺到了地板上,尽情地把玩结仁的尾巴。



可能是对这样的行为感到有点烦躁吧,结仁说到一半就侉嘴,甩动尾巴啪啪地打在红的脸上。



然而,被打的红却发出「啊哈哈好痛喔~会痛啦,啊哈哈哈哈!」的声音,相当高兴的样子。



……或许红其实并不是不正经,单纯就只是个变态而已。



不过,多半也是因为有外人在的关系吧,现在已经一点都没有「正在进行作战会议」的感觉了。结仁虽然视线还在餐桌上,但是已经明显把注意力都集中到用尾巴拍打红的事情上——。



……突然有股讨厌的感觉。有人正在看着我,而且还带有某种意图。



虽然我自然地将手伸向腰际……但该处当然不会有刀。我在口中轻轻咬紧嘴唇,手则改为紧握住外套口袋里的道格拉斯牌打火机。



「呀呀呀、这可真是巧啊,居然能在商业区碰到各位同学。」



来者是绅助。和浜菊同样身穿制服的绅助,张开双手朝我们走来,脸上带着非常灿烂的笑容。



我很熟悉这种笑脸。……这是在故乡时一直会碰到的笑脸。如果只是勉强装出的笑容倒还无所谓,但是,这是企图以面具掩饰自己内心的轻蔑,瞧不起他人的笑脸。



过去,我也曾多次认为只是自己想太多,于是试着去相信对方,但结果总是令人失望。每次因相信而与对方来往后,总是会遭到背叛。



……所以,我很清楚,这家伙绝对是怀着某种目的而出现在这里的。



结仁在桌子底下用脚尖轻碰了我的鞋子两卞。我看向身旁,结仁的金色眼睛之中也已经浮现警戒之色。于是我也以同样的行动回应结仁,就像是在说「我知道」一样。



「可以跟你们一起坐吗?……哎呀,真是奇遇哪。啊、红同学和乌拉拉同学也在啊。……那位店员,我们可以点餐了吗?」



「有什么事吗,绅助?你是来跟我们吃饭的吗?」



「只是偶然啦。不过,这样也不错。跟下一场比赛的对手互相祝对方能有好表现而一起用餐……不、举杯互敬,这不也是相当有风度的行为吗?酒的话……看来有人还不能喝吧。这样的话,请先给我六个杯子,还有一大杯姜汁汽水。我之后会再点餐。」



眼看结仁似乎快要脱口说出「你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之类的话,我急忙从桌子底下打暗号,要他忍耐一下。结仁的不满似乎由嘴传向尾巴,只见尾巴像是在甩巴掌一样,啪啪啪啪地左右来回拍打在此刻已经改成正襟危坐姿态的红脸上。即使如此,红依然保持着像是吸毒者的傻笑……这副景象看起来实在有点恐怖……。



「喔、小李,我在这边!你看,我偶然碰到了亚尔克同学他们,正打算为祝彼此打出漂亮比赛而乾杯,你也来喝一杯吧。」



戴着眼镜的高瘦男子,一进店之后就直接来到绅助身旁坐下。



对方眼镜之后的细长双眼,始终紧紧盯着我。



小李的眼神,不是阵士的眼神……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这完全是拥有武艺之人的哏神。



因为对于自己经过长久锻链而累积的实力有恃无恐,所以眼中也充满自信。



偶尔会出现在老家的,前来踢馆之类的人,他们的眼神正是如此。



以结仁为首的年轻阵士们,或许眼神迟早也会逐渐变成这样,但至少不该是才导入阵不过几个月时间的人会有的眼神。



店员送上了与荞麦面店不太相衬的,装在大啤酒杯里的姜汁汽水,以及六个杯子。另外,乌拉拉点的荞麦面、咖哩鸡肉面等等,几乎也在同时上桌。



「哦……?我应该没有点这些东西才是。啊、应该是结仁同学你们的餐点吧。啊哈,我知道了,亚尔克同学能吃下两、三人分的东西吗?或者说其实结仁同学是个出人意料的犬胃王?放心,我不会跟你们抢的,我跟小李之后会再自己点。那么,总之先让我们来乾杯吧。」



点餐的乌拉拉本人只是面露不悦之色,但没有多说什么。



看到绅助把姜汁汽水依序倒入杯中,红虽然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但也还是在结仁的旁边坐了下来。……不过,她的手果然还是捏着结仁的尾巴末端。



让接下来将要对战的我们,互祝彼此都能打出精彩比赛……乾杯!——在看来有点兴奋的绅助这么说完后,杯子互相碰撞出尖锐响声。所有人都多少喝了一点,喝起来就只是普通的姜汁汽水而已。



「嗯、好喝。……啊,抱歉,不用在意我们,你们兢先吃吧。……店员!我要点餐!」



虽然绅助这么说,但那些毕竟不是我们点的东西,所以也不能乱吃啊……



身为原本点餐者的乌拉拉,把咖哩鸡肉、海苔荞麦面等八碗面都拉到自己面前,用左手拿起碗,右手的筷子夹起一太把海苔荞麦面……咦吁这家伙是认真的吗睁



一次就夹起所有海苔荞麦面,然后把咖哩鸡肉当成酱汁,一口吞掉!?她是怪物啊!?



看到这个场面,不只是我,结仁、绅助,甚至是小李,全都瞪大了眼睛,一时哑口无言。



「……哈哈……小乌还是平常这种让人不敢相信的吃法哪。」



到了这个时候,红才终于放开结仁的尾巴,拿起了锅烧乌龙面。



「啊,红同学,请把那碗面交给我。」



「咦?人家也有点饿了喔。如果你还没吃饱的话,那就再点——。」



「不……我想,那个应该已经不是红同学你可以吃的东西了。」



在这一瞬间,结仁尾巴的毛全都倒竖了起来。他的黄金双眼圆睁,嘴角浮现冷笑。



「……你们加了料啊?」



小李依然保持从进店时到现在的面无表情模样,继续紧盯着我。绅助也同样还是挂着笑脸,说了句「有什么事吗?」。



正是因为他的笑容如同面具,所以即使目睹乌拉拉令人诧异的用簧景象,也能够很快就恢复伪装。



「仔细想想,从一开始,你就要了六个杯子。绅助,你早就知道小李会来吧。」



「这是什么话,阵士以搭档行动为基本原则。小李是看到我进这家店才——。」



「等一下等一下,大家等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慌慌张张地边挥动双手边闯进正在互相瞪视的绅助与结仁乏间。乌拉拉就趁这个时候把锅烧乌龙面拉到自己面前,滋滋几声吃光了面。



「这是毒药,而且毒性还相当强。汤汁里加入了这种大量毒药。」



——希望你们也有像伊一样贪吃的朋友。



我想起浜菊说过的话,同时也理解了丹与乔能够突破第一轮比赛的理由。贝尼格诺那一组,搞不好就是误食了本来应该由绅助他们的对手吃下肚的东西吧。然后,浜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她多半是针对明显不对劲的胜败结果做过调查吧。



绅助把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抛开了至今为止的面具式笑容,换上看来颇为自负的微笑。



「乌拉拉同学,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么希望变成胖子,不过最好还是到此为止。就像你说的一样,汤里加入了我自制的毒药。只要三口就会达到致死量,还是赶快吐出来比较好。」



绅助这段低语就像是宣布开始的信号一样,店内有几名客人应声倒地,开始呕吐。



店员与其他客人随之打为慌张,整间店顿时乱成一团。就在大家还没从眼前景象的惊讶中恢复过来时,陆续又有人倒下,骚动规模持续扩大。



绅助瞄了小李一眼,后者还是面无表情,淡淡地说出「我不知道他们会吃什么,所以就在高汤跟汤汁里全都下了药」。



店内一片慌乱,只有我们这一桌保持在一点都不自然的平静之中,散发出如同等待拔刀时机来临般的聚张感。



我握紧口袋里的道格拉斯;结仁尾巴上的毛已经全都竖了起来;红被四周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绅助面带微笑;小李还是不动声色……在这样的情况下,首先有动作的人是乌拉拉。



她继续将手伸向下一碗海苔荞麦面。面对如此贪吃的行为,就连绅助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喂、喂,乌拉拉同学你是怎么啦,就算会死也打算先吃饱才死吗?我算是见识到胖子的毅力啦。光是汤汁就已经有相当强的毒性罗。」



「很抱歉让您失望了。我还不打算这么早死。我比任何人都更强的地方,既不是力气也不是头脑。……是肠胃。」



看到乌拉拉无动于衷继续吃着东西的模样,绅助浮现苦笑,站了起来。



「早知道就应该在姜汁汽水里下药的。不过,我难免担心你们有所提防,怕你们会要求我自己先喝。懦弱果然不是好事,我又学到了一个教训。」



「……绅助,你以为我们会就这样让你逃走吗?」



结仁也同样站了起来。我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注意到,总之,包着结仁左手的绷带下开始透出微光。仍然处于困惑之中的红也离开桌子,取下挂在腰际的折叠式铲子,将之扳直。



「奉劝你们不要做傻事。我调查过,个人在商业区内使用效果能够及于他人,也就是所谓具攻击性的阵,似乎是会遭到纠举的行为。如果只是商业区巡逻队出动的话倒还无所请,不过要是惊动了总本山,我想对彼此都不好吧。」



「既然这样,只要不用阵就没问题了吧。……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我也缓缓地站了起来。小李同样跟着起身。



我猜绅助的肉搏战能力并不怎么样,最多也就是比普通人强一点的程度吧。



……需要警戒的人是小李。



「所以我说,你们到底打算做什么呢?……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吗?这可是阵士的战斗喔,亚尔克同学。伊莉丝大人说过,以卑劣为傲、以隐匿为武器、以诡道为常道。这就是阵士。运用所有可用手段,完成能够想得到的最大限度准备,打倒敌人……看来你们的复习都做得不太够哪。」



「所以就可以波及其他无关的人吗!」



「哈哈哈哈哈!这又怎么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进入城墙之内,这里的巡逻队成员似乎就无法干涉了。更何况,现在是锦标赛期间,在这段时间内发生的,可以事先预浏到的问题,责任都该由制定规则的议会,还有吾主罂粟大人来承担。我们只不过是依照制定好的规则,堂堂正正地进行比赛而已。想跟我抗议的话,最好先去找罂粟大人。……真是,就是因为这样,这种不会想要自己去调查、去学习的不成材之人才总是让我——。」



结仁爆出杀气。他掀翻了桌子,左手发出的光变得更强。



不妙,结仁的阵要进入发现——没有完成。



鏮的一声,一把椅子砸在结仁的头上,把他打飞了出去。



用椅子殴打结仁的是乌拉拉。



「不爱惜食物的人是最差劲的。结仁同学,你打算怎么赔偿我的晚餐呢?……还有,绅助同学与小李同学,你们也都恶劣到极点。我非常讨厌你们,如果可能的话,很想痛打你们一顿。」



「哦?那你直接动手不就好了吗?」



「虽然不知道两位拥有什么样的阵。但至少小李同学似乎会马上发动反击……我讨厌这样。」



看来乌拉拉似乎也注意到小李散发出的,身负武艺者的气息了。



因为小李和乌拉拉都没有什么表情,所以无法判断他们现在的心情。



「唔。……也就是说,毫不犹豫就想上前揍人的结仁同学,没有攻击类型的阵,应该是这样吧。原来如此,我受教了。」



绅助这段话,让我跟倒在地上的结仁都起了鸡皮疙瘩,乌拉拉也睁大了眼睛。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糟糕」两个字。



「哈哈哈哈、所以我说蠢蛋就是这样!刚才这只是稍微试探一下而已……哎呀,抱歉。把同学称为蠢蛋不太好哪。……嗯,你们放心好了,乌拉拉同学刚才泄漏的这种程度的情报,还不至于会对比赛胜负造成影响,大可不必过于在意。……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



下次就在比赛会场见吧——绅助抛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仍然处于混乱之中的面店。



我先拍了一下似乎感到相当抱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着头的乌拉拉肩膀,然后挥开已经黏茬结仁旁上的红,扶着结仁的背帮他站起来。他小小的嘴巴微微一动,说了声「亚尔克」。



「在对上浜菊之前,首先要解决他们。……在比赛中彻底讨回来吧,结仁。」



在充斥着哀嚎、呻吟,以及店员们惊慌失措叫声的店内……眼神恢复理智的结仁,对着我确实地点了点头。



6



「我累积的压力已经差不多到极限罗。……快点来啊,绅助、小李。」



结仁左手握拳,一拳打在右手掌上。然后,他用鼻子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对着巨蛋室内赛场的屋顶说出这句话。



如果要说结仁为什么会有这么明显的杀气,像是对于面店下毒事件的义愤、反感,还有他对胜利怀有的超乎寻常执着……虽然可以找出许多理由来说明,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应该还是乌拉拉跟红吧。



在事件后,乌拉拉觉得自己该对泄漏情报的事情负起责任,所以接下来两天都跟我们一起行动,自愿担任尝毒者……哎,这样一来大概就有一半食物会被她拿走……。假设有四串烤麻糬,乌拉拉就会拿走两串,这点肯定让结仁非常难以忍受吧。



除此之外,跟乌拉拉一起行动的红也总是缠着结仁不放。



因为如此,害结仁有了这样的干劲。虽然要把她们赶走也不是不行,但乌拉拉帮忙尝毒的行为确实非常值得感谢,再加上红和乌拉拉保证,如果绅助改为采用强硬手段,也会与我们联手对抗……所以认为让她们留在身边会比较好。



结果……使得结仁的所有压力都指向了绅助他们。



实际上,在今天早上接到总务部「今晚将于巨蛋进行第三轮比赛」的通知后,红就立刻开始监视巨蛋入口,这件事对我们也非常有帮助。



于是,在开赛前三小时,我们收到大意是「监察员已经打开了巨蛋的门」的通知,得以在绅助他们设置什么陷阱前就先完成了准备。



浮在空中的四名监察员,不约而同看向巨蛋入口。



我有点粗暴地摸了摸结仁的头和耳朵。他也同样拍了我的屁股一下。



为了成为阵士、为了发泄这几天来累积的压力,以及为了一吐把我常去的荞麦面店搞到暂停营业的这口怨气之战……终于要开始了。



「亚尔克、结仁与绅助、小李,确认双方均已进入比赛会场内。第三轮第一战,室内赛场的比赛,现在开始进行。时间没有限制,战斗将持续到任一方宣布投降,或者是监察员认定



已无法继续战斗为止。使出全力应战吧。」



结仁躲进迷宫之中,我则是立即跳到石板上,手中拿着道格拉斯。



「真遗憾哪,亚尔克同学。如果是在森林会场的语,就算是你们,或许也还有一点获胜的可能性。」



位于较远处的绅助也和我一样,面不改色地站在石板上。



一旦实际像这样对峙就可以知道,为什么阵士会想隐藏自身之阵的理由。



虽然内心之中已经多少有了理解,但也有在对峙后才初次发觉的事情。



拥有武艺的人。由于磨练过自身技巧,所以有种独特的迫人气势。举手投足都会散发出无法隐藏的精悍感觉。因此,一旦彼此对峙就可以大致判断出对手的程度。这点不只限于人类,对野兽或鵺也同样适用。因为拥有力量,所以会影响到举止,进而形成气势。但是,阵士没有这项特征。阵的强大与透过锻链身体所获得的强悍截然不同,从外表完全无法判断阵的力量。



所以,要发动攻击需要相当大的勇气……不,需要做好生死相搏的心理准备。不论对方是小孩或女性,不管看起来再怎么柔弱……因为,从外表完全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挥去碍事的思考。



既然没办法知道,那就只有豁出去一拚了。从一开始就使出全力攻击看看吧。



我从口袋里取出太小位于可以握住范围内的瓶子。虽然瓶口有个木塞,不过还有一条贯穿塞子的,吸满了油的细绳。我将道格拉斯的火靠近细绳。



「哦?不打算用阵,而是要用这种东西来决胜负吗?」



这就是我的阵嗰——我在内心之中如此说着,准备将火焰瓶……嗯?



——梆。



我听到某个微弱的……真的非常微弱的声音。



这个伴随振动的声音,我曾经听过。——这是弓弦的声音。



面对从入口附近以弧状轨道飞来的利箭,我跳到稍微有点距离的另一块石板上……。



「什么!?被看穿了吗——!?」



简直就像是已经事先知道我打算逃往哪里一样,从上空飞来的箭迅速逼近。我暂时放弃点火,以身体后仰的方式闪避——没有成功。



转弯了!?我忍不住叫了出来。我本来认为自己已经闪过了,但是,在这之后,箭突然转向,刺进了我的左肩。



因为状况太过出乎意料,加上被箭射中的冲击,让我从石板上摔落,背部撞到地面。



虽然我急着想要拔出箭,但因为箭头上有狩猎用的倒钩,所以难以从肉中拔出。由于这个箭头刺得意外的深,我只好拿出瑞士刀稍微割开左肩的肌肉,这才终于拔掉箭。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啦,接下来还有喔!」



虽然听声音是绅助在说话,不过放箭的人肯定是小李。



原来他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头是还没有张好弦的弓啊。这下子我也搞懂他散发出的武者气息是怎么回事了。



……这样的话,绅助是诱饵吗?



利箭再次从空中飞来,我一边压住伤口,一边跑过石板构成的迷宫。



我本来以为箭上说不定有毒,不过好像没问题的样子。虽然乌拉拉根据她吃到的毒而帮我们准备了相对应的解毒剂,伹看来是不需要用到了吧。



……该死!又挨了一箭。不过,这次只是稍微擦过腿部而已。



要是等到最后一刻才闪避,看来就会中招,行动时非得多保留些余力不可。



我在石板迷宫中跑着,从事先藏好的包包中拿出跟刚才一样的小瓶子,点燃了从瓶中延伸出的细绳。



接着,我握紧瓶子,朝箭飞来的方向看去。



因为箭带有微弱的蓝白色光,所以很容易辨认轨迹。



……发现小李了。那家伙一边利用入口处附近的石板小山当掩护,一边持续放箭。虽然距离相当远,但因为他似乎没有要移动的样子,所以我再次跳到石板上方,朝石板山丢出火焰瓶。



瓶子里面装满了油,只要瓶子能撞碎在石板上,就可以让小李也步上丹和乔的后尘……但是……



「太天真啦、亚尔克同学!!你只有这种程度吗!!」



不知何时,绅助已经来到石板山之前,对着我丢出的瓶子举起手。



阵的文字出现,不过进入发动阶段的速度异常地快。绅助的阵在一瞬间就重叠显现,迅速碎裂。



瓶子在空中裂开,在没有任何东西的空间中冒出火炎,逐渐掉落到地上。



「绅助,你的阵是……〈气〉跟〈壁〉啊。」



「哦、看来亚尔克同学的动态视力相当优秀嘛!总算找到你一个优点啦!」



少在那废话。我再次从包包中取出点燃的火焰瓶,将之抛向目标……但全部都被挡住了。在这之后还有其他火焰瓶从不同方向砸向该处,是结仁扔的。然而,即使是结仁丢的火焰瓶,绅助也同样以〈气〉之〈壁〉挡了下来。



气,也就是说,大概是将空气加以压缩或固定,当成墙壁来运用的吧……但简直就是铜墙铁壁。



「哈哈哈哈哈!所谓的阵,使用次数越多,身体就越能习惯!如果像我这样在毕业典礼隔天就导入阵,并且每天彻底执行训练的话,投掷火焰瓶之类的攻击,根本算不了什么!」



绅助你这个勤勉的家伙。不但发现和发动的速度都异常地快,而且构筑的墙壁似乎也相当巨大……就算我和结仁同时投出瓶子,依然无法突破绅助的防御。



在这段期间,箭也持续朝我飞来。看来小李是想先打倒我的样子。



他们可能是因为知道「结仁只拥有辅助类型阵」这件事的关系,所以明确采取要先打倒我的方针。



「亚尔克,那个墙壁很碍事哪。」



虽然结仁想要过来我这边,但是,箭雨就宛如要阻止我们会合一样洒落。



听到我告知绅助的阵是〈气〉与〈壁〉后,结仁回答,小李的阵肯定有〈矢〉,另外就是〈曲〉或〈弧〉其中之一。



这样啊。小李是对箭使用了阵之力吗。……原来如此,这样一想就很容易理解了。



我想小李应该是凭自身的力量射出箭矢,阵之力只用来稍微控制箭的方向而已吧。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我就是觉得,他的阵负担应该非常轻,所以才能够承受像这样的连续射击。



虽然阵只发挥了一点点作用,但效果却非常好。



……原来阵也可以像这样运用啊。



——希望大家能够尽早拥有运用良阵之力。



伊莉丝在毕业典礼时留下的话,此刻掠过我的脑海。我原先一直以为这句话是要我们变得能够运用具有强大力量的阵……不过,这里的「良阵」,或许其实是指运用效率良好的阵。也就是说,像小李的阵一样,消耗少、效果好,虽然有「需要弓箭」的条件,但用途应该相当广泛才是。实际上,像是我自己的阵,根据练习时的情况来看,如果要在实战强度的水准下运用,不用多久就会累倒。



「要不要等到他把箭射光再……唔哇!」



箭擦过了结仁的耳朵。他急忙整个人靠在石板上,把平常总是朝向天空的一对耳朵像贴在头上一样折起来。……好像还满方便的哪,这家伙的耳朵。



我想起来,以前初次注意到小李的时候,他就背着一个相当大的箱子。如果那个箱子是箭袋的话,箭的数量肯定相当多,而且现在又是比赛,他或许还带着更多的箭。多半不太能期待小李会把箭射光吧。



就在我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箭的猛攻突然停止,会场变得十分安静。这是绅助他们想让我们认为小李的箭已经用光吗?或者是要改采其他策略了呢?



艰辛漫长的持久战、单方面的狩猎、我们的体力与箭的数量,哪一方会先耗尽的懦夫赛局……这些句子在我脑海中浮现。整体来看,我们明显处于劣势。



「哈哈哈哈!怎么样,力量差异很显而易见吧姆别担心,就算落败而无法成为阵士,结仁同学还是可以利用你那像是女生的外表,去当个男娼之类的混口饭吃,至于亚尔克同学,不、府津罗同学,你就只要像个猴子一样在那里耍铁棍就好啦!没什么好犹豫的,快点宣布认输吧!」



绅助高声喊出这些话。不过,他的语调急转直下,原本十分快活的声音……开始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阴沉。



「……话是这么说,不过,出身阵士杀手一派的人,现在看到了我们的阵……或许应该尽早处分掉吧。」



阵士的能力被他人得知,是足以致命的状况。把知情者处理掉,或许可以说是个理所当然的选择。如果对方又是知名阵士杀手府津罗一族的成员,肯定更是非杀不可吧。



「我……」



我不是府津罗,是亚尔克——我很想这么说。



……但是,这句话却停在喉咙处,没能实际化为言语。



或许我心中还有某个部分没办法彻底舍弃自已曾是府津罗的过去吧,无论如何都无法挥去在脑中一角不时闪现的大哥身影……为什么我会……。



悔恨让我忍不住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在黑暗之中浮现的,始终都是……大哥的模样。



可是……从黑暗之中传来的,却不是大哥的声音。



我听到了鸢的声音。我们面对面时,她说的那句话。



……我没办法忘记,她的声音、她的话语,已经深深烙印在我耳朵与内心之中……。



随着声音重现,在原本只看得到大哥的黑暗之中,她的模样,甚至是那清澈无比的双眼,也都随之浮现。



「啊……可恶、为什么啊……。」



右手蠢蠢欲动。我把没有拿着东西的右手紧握成拳,紧到不停颤动的地步。



我已经不是府津罗了——我分明就想对绅助这么说,但为什么现在右手会……我会希望手中有刀呢。



堪称府津罗象征的刀这种东西,我才不要……我是这么想的。



但是,内心之中又有另一股与之相反的,希望能够拿起刀的意念。这个心情到底是什么……?



紧闭的双眼之中,浮现出大哥与鸢的身影。两人的模样都促使我寻求刀。



但是,理由截然不——。



亚尔克!结仁带着怒气的声音让我回过神,睁开了眼睛。



结仁带着好胜神色的黄金双眼正注视着我。



「你是我从全校学生中选出的搭档,不要因为这种程度的小事就沮丧。振作一点,最后获胜的会是我们喔。」



毫不逃避、没有动摇、坦率的黄金大眼。



在我看来,这对眼睛似乎正在诉说「刚才的话语没有任何虚伪之处,我真的打从心底如此认为」的想法。



……哎,不过我也觉得「从全校学生中挑选」这点似乎有几分不实就是了。



注意到这点之后,我不由得微微笑了出来,内心中有了一点余裕。



我抹去浮现于眼皮内侧的两人身影,以及内心中对刀的纠葛,缓缓地点了点头。结仁也同样以点头回应。



「嗯、当然了。遭到人瞧不起这种事,我已经习惯了,所以别担心。」



我一边这么说,一边从石板上探出头,窥探对手的样子。虽然马上就有箭飞射过来,但只要事先知道会遭受攻击就还能躲得掉。



在我看来,即使火焰瓶在空中被挡开,已经点燃的油落地之后依然会持续燃烧,形成了包围石板山的范围广大火炎。虽然多半没办法直接把整座山连同小李一起烧掉……不过,这些火炎应该还是能加以运用才是。



「……如果我能够设法吸引住绅助的阵……。」



「那我就可以趁那段时间设法解决……就是这么回事吧。』



对于我的低语,位在十几公尺外的结仁还是能够有所反应。看来那对大耳朵真的不是虚有其表。



「哈哈哈哈哈、怎样啊,在受重伤之前就先投降吧押」



我耳中听着绅助的笑声,决定跟他一举分出胜负。



结仁,如果听得到的话就不要有反应——我先以这句话当开场白,一边低声说着自己想到的战术……一边陆续点燃手边剩下的所有火焰瓶,随便抛向附近一带。



瓶子碎裂,已经着火的油四处飞散,剧烈燃烧的火炎延烧到我们事先藏放于各处,里头装着火焰瓶的包包、箱子。随着爆炸声音响起,比赛会场到处都冒出冲天烈焰。



火焰烤热了空气,高温空气夺走草地的水分,使得火势逐渐扩大到草地各处。火炎轰然作响,开始在密闭的巨蛋空间内自由自在地舞动起来。



「……喔唷,这是在自找死路吗?或者是,你们拥有能够控制火焰的阵?」



我一边对于阵被看穿的事情露出苦笑,一边使自己的阵进入发现阶段。〈炎〉与〈波〉的阵浮现,我对着已经烧到脚下的火炎张开手掌。受到八角框线围绕的字样碎裂……阵发动了。



「这就是……我的阵。要上罗。」



火炎摆动,出现波浪般起伏。宛如具有意识一样,足有一人高的火炎在地上疾驰。



炎之波绕行石板迷宫,聚集原本散布各处,不受控制随兴燃烧中的同伴,让火势慢慢变得越来越大。



在火势大幅超过三公尺高度后,我才再次跳到石板上方。



我一边闪躲小李射来的箭,一边让彼此之间冒出火炎,以烈火之墙干扰对方的视野。只要隔着火墙,小李多半就会难以看清目标,不再这么容易就能瞄准我了吧。



在维持着火墙的状态下,我对着站在石板山前的绅助伸出左手。



「要出招了吗,亚尔克同学!」



我觉得手重到像是在拉扯巨大的渔网一样,全身力量也逐渐消失。我咬牙承受这些影响,让旺盛燃烧的火炎朝石板山涌去。



看起来就像是红色的波浪一样。火炎吞没石板迷宫,掀起波涛。在逼近绅助时,炎之波的推挤更是达到巅峰,宛如高墙般耸立,像是要将之吞没般朝他扑去。



「以为凭这种东西……就可以突破我的阵吗!!」



绅助大吼,阵在他高举的手掌前方出现。〈气〉、〈壁〉。



虽然无法直接看见绅助发动的阵,但在我的炎波撞击之下,终于还是如实反映出了他的气墙究竟有多么巨大。那道无法以肉眼辨识的空气之壁,朝上下左右扩张的范围,大概达到二十公尺吧。



面对这片气墙,就连火焰也不得不暂时停止前进。……不过,即使如此,依然没问题。——相信会是这样!



火焰沿着那片看不见的〈气〉之壁表面窜升。爬升到气壁顶端时,火势更是一口气加强……虽然慢慢变得像枪尖一样细,但还是继续往高处冲——就这样,火炎前端终于抵达了巨蛋的屋顶。



构成这个巨蛋屋顶的材料是——布。



盖在我们头上的白色屋顶,顿时开始延烧。



「你用的阵意外厉害嘛!抱着自杀的决心,打算让整个巨蛋陷入火海吗!?」



虽然能够得到绅助夸奖是相当令人高兴的事情……但其实我的阵也并不算特别厉害。之所以会这么说,主要是因为,猛一看可能会以为我的阵笼罩了整个巨蛋……不过大部分其实都只是火自己在烧而已。至于屋顶的火势,更是名副其实完全脱离我的掌控,陷入无法控制的状态。



实际上,我只做了三件事。首先是一开始让火势变强。接着是一边维持自己与小李之间的干扰用火海,一边使之撞向绅助。至于让屋顶起火,其实只是我看到气墙出乎意料之外的高大,在那个瞬间产生「要是能够把这个当成踏台,或许有机会烧到屋顶的布吧。成功的话,看起来肯定很壮观」这种想法的结果。



然后,现在我必须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不让火势无限制扩大。屋顶有没有烧掉,老实说根本不重要。



「哦,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了,亚尔克同学……因为你判断和小李同学的弓箭打持久战对自己不利,所以想要用你的火跟我的〈气〉之壁来比拚阵的持久力。这个有趣,我就陪你玩玩吧。……可别以为我透过训练获得的只有发现、发动速度与运用范围而已喔!」



绅助的嘴角浮现笑意。他的样子看来不像是虚张声势,应该是真的对于持久力也颇有自信吧。不过……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他硬碰硬。



关键在于石板迷宫。



虽然看起来烧得相当夸张……但其实还留有一条没有着火的通路。



「……听来相当有趣啊,绅助。那就来试试看吧!」



操控火炎是相当累人的,体力消耗速度非常快,感觉只要稍有松懈就会变得无法控制……说真的,我对于持久战并没有多少自信。



「看招吧、绅助!让你见识我的阵之力!!」



我尽全力大喊,让炎波再次冲撞绅助的气之壁。



此外也同时朝石板山发动攻击。两方面的攻势,同样都在绅助的吼声中被气墙给挡了下来。



……看来是有点玩过头了哪。……我的腿开始发软了。明明没有经历多少激烈的运动,却已经是这副惨状了。但是,或许还会有箭来袭。想到这点,我知道现在还不能跪倒——



「……箭……怎么了……?」



箭没有来袭。



虽然说我让火炎在自己和小李之间高高喷起,藉此阻隔视线,但自己毕竟是一直停留在石板上。他难道没想过,只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乱射,依然有机会命中的可能性吗……?



明知会有危险,我还是冒险解除了挡在自己与小李间的炎波。凝神细看后……发现小李早已蓄势待发,只不过瞄准的是绅助所在的方向。



——完全被看穿了。



小李一直在等待时机来临。



与其不顾一切的乱射,不如等待确实能够一击解决目标的时机。



他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多半会扑向绅助的结仁。



如果用心思考,或许的确有机会看穿我的战术吧。虽然负责防御的绅助必须留意每个地方的火势,但是,处在他保护之下的小李则有可能从比较客观的角度来观察状况。这样一来,相信就有可能看出,石板迷宫之中存在着没有陷入火海,明显不太自然的区域。



……靠这点就足以推出「火焰只是虚张声势的诱饵」这个理所当然的结论吧。



更何况……对我们而言,这场比赛的胜负关键,可以说就在于「能否封锁住绅助」。



只要能够让绅助停止发动阵几秒钟,我就能以炎波笼罩石板山舆小李。所以,我和结仁应当锁定的目标,自然不会是负责攻击的小李,而是防御者绅助……倘若能够想到这一点,小李此刻采取的行动,大概就是必然的结果吧。



必须中止现在的战术——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如果现在中止的话,我们或许就会落败吧……?



——振作一点,最后获胜的会是我们喔。



结仁这句话掠过我的脑海。如果我大喊「结仁,他们的目标是你!」……这场比赛肯定会输。因为炎波无法侵入绅助创造出的气壁之内,所以想在绅助、结仁两人与小李之间升起火墙遮蔽视线的方法,也是行不通的。



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做才好。要如何挡下这工则、要如何取胜、要如何才能保护结仁——。



对我的问题提供答案的,不是头脑而是身体。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一边操控炎波,一边在石板之上奔走、跳跃,一直线冲向绅叻。



屋顶已经崩落,带着残火的破布飘落,宛如红色的雪花。



原本发出耀眼亮光的屋顶照明也伴随着火花陆续砸了下来。



在石板之上、在烈火的雪片之中,我全力往前冲。



「要动手了吗、亚尔克同学!你会怎么运用火"让我见识看看吧!!」



要动手的人不是我,而且要用的也不是火焰。



小李的头稍微动了一下。



虽然他一度像是在犹豫是否该转为锁定正逼近绅助的我,但最后还是保持原本瞄准绅助方向的姿态。



对于摆出应战架式的绅助,我高声怒吼,挥动左手。



先前一度高高涌起,宛如要吞噬绅助的火炎波涛,这时再次攀升,向他发动袭击。不过,果然还是被空气之壁挡了下来。但是……这次攻击成功地将绅助的视线引向了上方。



——时机来临了。绅助所站的石板下方附近,浮现出蓝白色的〈阵〉与〈封〉字样,结仁跳了起来。



他也同样发出高亢的喊声,将浮现出阵的左手伸向绅助。双方的距离已经进入了有效范围。



「全都是诱饵吗!?」



虽然绅助露出慌乱模样,但〈气〉之壁已经用来抵挡从上方逼近的烈炎了。



「小李!!」



宛如呼应绅助的喊叫般,利箭离弦。高速的箭矢不偏不倚地飞向结仁。



虽然结仁注意到了这枝箭,但因为他正朝着绅助跳起,人还在空中,所以也没有办法采取任何对策。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即使结仁已经注意到了来自小李的攻击,但依然紧盯着绅助。



在快要能够碰触到对方的距离下,努力伸长手,试图阻止绅助发动阵。



黄金的眼眸中,流露出准备承受一箭的觉悟——



……但是,我不会让他这么做。



箭逼近,我飞身挡在箭与结仁之间。



以右手上臂硬挡这一箭——遭到贯穿。



箭头与先前的不同。装在这枝箭上的是用于近距离的,比较沉重,宛如短刀般的箭头。箭贯穿手臂,随着冲击刺进我的胸口,传来金属刀刃进入身体内部的感触——。



「亚尔克!?」



结仁、不要管我,快把绅助——。



虽然我想这么说,但可能是因为箭刺进肺部的关系,所以发不出声音。只是让鲜血从口中喷出而已。



然而,我还没有失去意识。至少要再撑十秒。直到让绅助和小李陷入火海为止,我都不能倒下——¨一



我咬紧牙关,吞下了差点继续呕出的血,从石板上跌落火炎之中。



不管是痛楚或苦闷……我都已经习惯了。身体、心灵都饱受煎熬,但求能够一死了之的经验,不是只有过一两次而已。没问题的,我承受得住。



所以结仁,把阵——。



「啊、不行!!不是那边!!」



从石板上坠落时,我看到结仁早已进入发现阶段的〈阵〉与〈封〉之阵碎裂。



他的阵发动了。



但是,诸多碎片飞向的目标……并不是绅助,而是位在结仁视线前方的……我。



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



蓝色的光进入我体内,然后——过去的束缚与痛苦……本应已经彻底消除的,遍布全身的伤痕……宛如从身体内部浮上来一样,再次出现了。



数百处瘀青、数千道伤痕。数万回苦闷与数亿次痛苦。应该已从身上消失,沉入记忆深渊底层的这些事物复苏时……伴随着溢出的鲜血,我在火炎之中发出惨叫。



7



那个地方是候诊室。这处位于城墙之内,属于阵士专用,各种古代设备宛如理所当然般设置于其中的场所,大概是世界上唯一的医院。



候诊室内铺着红色的地毯,摆着多张真皮沙发。然而,虽然这里十分宽广且奢华,但因为时间是深夜,而且结仁又是独坐于此,所以难免有种莫名的寒气。



从因为担心而跟来的红、乌拉拉离开到现在,究竟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结仁望向挂在墙上,底下有钟摆在摆动的大钟,现在是凌晨三点。



已经到了黎明即将来临的时刻。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结仁再度重复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的自问自答。



阵与弓箭等的差异在于,阵会反映出使用者的意志——印象。正因如此,在那个时候……使阵从发现进入发动阶段时,因为对于飞身闯入,挺身帮自己挡箭的亚尔克感到惊讶,所以将注意力转向对方。结果使得阵变成对亚尔克发动……这其中的道理,结仁能够理解。



然而,这究竟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到底导致了什么样的结果呢。



坐在沙发上的结仁,一边思考,一边使自己蓬松饱满的尾巴绕到身前,细心地以梳子加以整理。



比起头发,结仁明显花更多功夫在尾巴的毛上,理由就在于此。当感到不安、怀有烦恼时,结仁就会自然地开始梳理尾巴的毛,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明明待在那样的火海之中,可是却没有半根毛烧焦,是吗。」



结仁心想,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亚尔克有多么用心吧。挺身帮自己挡箭的事情也很有他的风格。因为是奇袭,同样的手段多半不能用第二次,所以,如果亚尔克出声警告自己提防箭,比赛很可能就是以落败收场。



虽然监察员告知了「如果运用火的能力达到这种程度,其实可以考虑在巨蛋内燃起更强的火,利用缺氧、高温本身等来压迫对手」的反省点……但是,至少在那个当下,我们两人都没有想到这个方法,所以这也不过是结果论而已——结仁这么想。



正因如此,在那个时候才无论如何都有必要设法对绅助使出〈封〉。



就结果而舌,亚尔克的选择,可以说是为了帮助结仁而不惜牺牲自己的行为。



结仁认为,自己的搭档恐怕是做出了「即使吃了一箭,在分出胜负之前,应该还能够操控阵一小段时间」的判断吧。



结仁试着想了一下,觉得或许还不算太糟。如果是亚尔克,而且已经事先料到会中箭的话,至少应该能够避开要害吧。虽然前提是要先怀有「以身体挡下在近距离射出的箭」这种心理准备……。



虽然结仁自己在行动途中也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但毕竟当时是别无选择的状况。只是因为无法采取对策,所以抱着「希望不会被射中要害」的期待而已。



结仁的耳朵因为听到声音而动了几下。从大门方向传来的脚步声,有两个。来者是浜菊及白妙,后者带着里面多半装有薙刀的布袋。



虽然她们应该也刚打完第三轮比赛,但身上却没有伤痕、脏污,脸上也没有丝毫疲倦之色。



「还没恢复意识吗?」



有什么事吗——结仁装出平静的样子,边整理尾巴边这么说。



「骨头断得乱七八糟、内脏也受到严重损伤,很可能会当场死亡的状态……我听说是这样,没错吧?因为在现场以阵的治疗没有多大帮助,只好送到医院来进行紧急手术……这也是我听说的。」



「……所以,那又怎么样?你就是来打听这些事情的吗?真有空啊。」



怎么可能呢——浜菊在结仁身旁坐下,翘起二郎腿。白妙则站在沙发后方。



「到底是用了什么阵才会变成这样……任谁都会在意吧。毕竟我们得在决赛时遭遇这么强力的阵,多少会害怕嘛。」



「我不可能告诉你们吧,回去睡觉啦。决赛也有可能在明天一大早就举行喔。」



虽然结仁心想赛程肯定不会这样安排,但还是这么说了。即使公开了锦标赛赛程表,但不知为何,对于比赛时间,以及在哪个会场中举行比赛等资讯,总本山始终采取保密态度,总是要等到比赛当天才公开的理由……结仁也很清楚。



伊莉丝在那个巨蛋进行锦标赛的说明时,一方面提到「从这个瞬间就开始」,一方面却又说第一轮比赛改天举行,根据这点也应该能够推测出理由。



也就是说,要参赛者们利用这段期间「构思策略」。



于是,在那场说明会结束时,其实战斗就已经开始了。



对于伊莉丝这番话语的含意,怀有最深刻理解的人物,无疑是身为优等生的绅助。虽然结仁也多少想到了这点,所以试着打听红的阵,也因此遭受乌拉拉的反击……但是,彼此之间认真的程度还是存在明显差异。



阵是由曾经存在过的「日本」这个国家所研发出来的技术。在大战期间,各国疯狂地尝试将阵之力运用在负面用途上……结果导致世界一度灭亡。即使此后经过漫长的时间,世界各地仍有许多人对这股力量心怀恐惧,认为阵不是人类可以运用的力量、阵是必须从世上加以抹消的技术,因此,畏惧阵之力的这些人积极地试图消灭阵,以及杀害利用阵的阵士。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鸦」。他们会运用所有手段、技能来杀害阵士。下毒之类方法只是初步中的初步,在某些情况下,为了杀死一名阵士,即使需要牺牲数百名无辜的平民百姓,鸦也不会有所犹豫。



成为阵士,等于就是要与这类人为敌。正因如此,像这样的锦标赛,使之以更加接近现实的情况,也就是更接近实战的方式来进行,相信会比较妥当吧。



如果总本山这一期要求的是针对战斗特化的阵士,那就更应当如此。



「哎,我也知道你不会说啦,这也是当然的嘛。」



「……如果只有这件事的话,那你就快点回去吧。」



其实说不说都无所谓啦——浜菊把她绑成长马尾的秀发拨到身前,像是在模仿结仁一样,玩弄着发尾。看到对方的摸样,结仁知道这是在嘲弄自己,不禁涌起一股怒火。



「要是没办法问出我们用的是什么阵,或许就会输,你是在害怕这个吧?」



结仁看向浜菊,对方此时神色十分从容。



就算不问这个,决赛也肯定能够获胜——结仁心想,这女人似乎对此事深信不疑的样子。



但是……虽然是这样,不过藏在浜菊眼神深处的事物是……结仁觉得,那似乎跟自己等人有点类似。在这个瞬间,原本就要濒临爆发的愤怒,自然地消退了。



结仁对自己的直觉相当有自信。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女人就是……。



「不对,事实上正好相反。……其实我是有件事想说才来到这里的。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哎、否过跟你说也没意义就是了。……我要直接跟他本人说,看来人刚好也来了。」



结仁的耳朵也早已听到软弱无力的脚步声。……亚尔克来了。



此时的亚尔克依然是战斗后的姿态。他满身都是自己的血,衣服也有许多焦黑之处,在医院的通道中摇摇晃晃地走着。结仁跳下沙发,过去搀扶着亚尔克。



结仁将身体宛如刚导入阵时一般瘫软的搭档引到沙发处,让他坐下。



「哎呀哎呀、看你这副破破烂烂的样子。……现在你觉得如何啊?嗯?」



浜菊站到低着头的亚尔克面前,似笑非笑地对他这么说。



「……绅助还没醒。小李刚才已经恢复意识了。……他叫我滚远一点。」



亚尔克抱住自己的头。在他的手臂上,先前浮现出来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无数伤痕,现在都已经不存在了。



「输掉的家伙随便怎样都行啦,我在问的可是身为获胜者的你喔,府津罗。」



结仁和亚尔克击败了绅助与小李,进入了决赛。但是,这绝对不是令人感到痛快的胜利。……因为可以说完全是依靠不停吐血,全身浮现无数陈年伤痕的亚尔克才能获胜的。



那算是阵士的战斗吗?那是自己所拥有的阵之力吗?结仁无法做出判断。



「……没有回答啊。哎,我也看得出来你不管身体或精神都伤痕累累就是了。刚才我也对结仁……是这个名字吧?提过,我想知道你到底用了仟么阵。」



「……我什么都没用。我、只是……。」



结仁放在亚尔克肩膀上的手加大了几分力道,阻止搭档继续说下去。



结仁认为,以亚尔克目前的精神状态来看,他很可能会把一切都抖出来。



如果说阵士应当运用一切手段求胜,那么,这件事也有可能成为结仁等人的王牌。



「啊?……啊、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说吧,其实也无所谓啦。……不提这个了,我倒是有件想让你知道一下的事情喔?」



浜菊露出行有余力的表情,将脸凑向抱着头的亚尔克。



「……你知道浜菊家是什么样的豪门吧?我是家中四兄妹里唯一的女生,父亲大人也对我特别宠爱……不过这个现在就先不提了。浜菊家是从盐到武器,甚至是稀有动物,什么都能买卖的富商之家……你应该知道吧?」



浜菊浮现嘴角几乎要碰到耳朵的笑容,将脸贴近亚尔克。



「……十几年前,你的父亲,当时的府津罗家宗主死掉之后,不是留下了一大笔债务吗?不管是道场还是府津罗家历代祖先埋骨的那座山,全都落入了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奸诈狡猾人物手中……最后都是靠浜菊家出钱才拿回来的……这件事你知道吗?」



「……你在说什么……?」



「嗯~?哎,你果然不知道啊。知道的话就不敢对我摆脸色了嘛。」



到了这个时候,结仁才终于察觉浜菊的言外之意。



这个女人,在第三轮比赛结束后就马上展开了攻势。……以名为「威胁」的手段。



「因为府津罗是老家那边历史悠久的有名剑士一族.所以我们才怀着温情免费借给你们使用……现在的产权持有者,其实是包括我在内的浜菊家。……亚尔克,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如果你关心在老家辛苦经营道场的哥哥,还有府津罗家的名誉、历代祖先的话——」



浜菊以修长手指抬起亚尔克的下巴,将脸靠近到双方嘴唇几乎要碰在一起的地步。



「——那就给我放弃决赛,府津罗家的累赘先生。」



浜菊冷酷的话语,就这样流进了亚尔克微微张开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