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过堕天使这个名词。



但并不晓得它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堕天使就是堕落的天使。换个说法……也称得上是恶魔。」



「也就是天使变成恶魔吗……？有这种事情？」



「聪一郎有感觉到你和莉丝之间有一段距离吗？」



「确实是有距离。因为那家伙讨厌我。」



「莉丝之所以和聪一郎保持距离，正是因为堕天使的缘故。」



难道不是因为生理上的厌恶感吗？



「我们的母亲……过去是在米迦勒大人的手下做着被派遣至人界的代行者工作。她被托付了和现在的我一样的任务。然后她在某一次任务的过程中遇到恶魔……被玷污了身体。」



虽然爱丽丝的侧脸保持着微笑，但看上去似乎有些难受。



「然后她就变成堕天使，被天国放逐了……」



「那你母亲……？」



「听说已经被中位天使们亲手净化了。」



「怎么这样……虽然我不清楚什么是堕天使，但这样不会太过分了吗？」



「这就是莉丝对恶魔抱着强烈敌意的理由。」



换做是任何人都会那样。



如果无可取代的人被恶魔夺走，会有那种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爱丽丝和路西昂应该也十分痛恨恶魔才对。



「所以她才不愿意对可能变成恶魔的我敞开心胸是吗？」



「……至少现在是这样。」



她像是安慰我般的追加了这句话。



「这件事和你们受到特别的眼光看待有关吗？」



「堕天使就和恶魔一样。有些人会把我们看成是恶魔之子。」



「我不明白。这是两回事吧。你母亲原本不是天使吗？」



「当然，绝大多数的天使都是这么想，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真令人不爽。这种事情真是让人生气。」



那只是毫无意义的歧视罢了。



我使劲握紧盘子，爱丽丝窥探了我的表情。



「对不起。我好像说了多余的事……」



「没关系。这也没什么多余不多余的，因为这种事与我无关。」



「说…说得也对。这件事和聪一郎一点关系都——」



「不管母亲是不是堕天使，爱丽丝就是爱丽丝，莉丝就是莉丝。对我来说并没有改变，也不可能改变。」



就没有母亲这层意义上来说，我和她们两人一样。



不比她们好也不比她们差。



我对为了无聊事歧视她们的天使感到不满。



「那个……我觉得那盘子已经很干净了……」



「咦？啊？」



我一直擦着手上的盘子。



上面已经完全没有污垢残留，绽放着闪亮亮的光芒。



「天使们也真是群笨蛋。竟然为了那种无聊的小事疏远你们。」



「聪一郎……」



爱丽丝开心地微笑。而且脸有点红。



「聪一郎……有那种重要的人吗？」



「……不可能会有吧。这种事只要和我一起生活就知道了吧。」



「像是桃惠……」



「那家伙只是普通的——」



「可是——啊……！」



我们四目相对，爱丽丝的身体僵住不动。



我自己也变得动弹不得。



「……普通的同学……」



「……你们两个在那种地方对望什么？」



「呀！」



听到背后突然传出声音的爱丽丝跳了起来。



「缇……缇莉。我…我们才没有对望呢！」



「……没错。话说，你来这里干嘛？」



「没干嘛。就只是来拿果汁而已。」



缇莉分别瞪了我和爱丽丝一眼后就打开冰箱。



「总觉得有点火大……」



说完这句话后便回到客厅。



「……有什么好火大的？对吧？」



「对…对呀……」



我有好一阵子都无法直视爱丽丝的脸。



2



「聪一郎。」



晚上，当我开始想着差不多该就寝时，路西昂出现在我面前。



他一反刚才在爱丽丝她们房间里聊着天国话题的模样，露出正经的表情。



「怎么了？在这种时间找我？」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你的得意事迹我已经在远处听了很多。」



「不是那些话。是出人意料的正经话题。让开。」



他似乎打算长谈，把坐在沙发上的我赶走。



「看来你身上果然出现了天使化的徵兆。我今天已经确认这件事情了。」



「……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在刚遇见你时不听你说话是故意的。因为我想惹你生气，藉以把握你现在的想法和个性。」



「真的假的……」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聪一郎，毫无疑问会忍不住怒火揍飞我吧。」



他的表情是认真的。



「不，我不是拉了你的脸吗？」



「蠢货！如果是一个月前的你，我早已经被揍飞超过三次了！」



这可不是能大声张扬的话。



「但你只是对我的言行感到傻眼，而且还没有口出恶言。不是吗？」



「我只是懒得理你罢了。」



我像是找藉口般地说。



「你说我身上已经出现天使化的徵兆对吧？」



「没错。你应该隐约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以前的你是慢慢变成恶魔，但现在相反的现象正发生在你身上。」



「你明知道我会变成这样却没有告诉找？」



「就算告诉你也没用吧。难道你希望我叫你故意施展暴力来避免天使化吗？」



「这……」



「我并不是要刻意隐瞒这件事。事实上，我现在不就主动提起天使化的事了吗？」



虽然有些无法释怀，但我还是老实地听他说下去。



「可是，看样子你也感觉到自己正在天使化了。现在想想，你刚才和爱丽丝交谈的内容就是在确认这件事。」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



「当然是因为我有在偷听啊！我可不会把妹妹交给你！」



路西昂瞪大双眼，对我做出倒竖拇指的手势。



「……啊，是吗……」



「你什么时候发现天使化的事？」



「我有几件事必须告诉你。」



「说来听听。」



「千沙出现在我就读的学校……就是在海之家让缇莉喝下毒药的那恶魔。」



听到这件事，路西昂似乎打从心底感到惊讶，探身问道：



「福琼在聪一郎的学校？」



「你果然不知情吗？」



「那家伙是擅于藏身的恶魔。隐藏行踪是她的特技。可是，如果她就这样隐藏行踪我倒是可以理解，但刻意现身又是怎么回事……」



然后我说出那家伙在学校里张设恶魔结界的事。



万一千沙死在学校里可能会害校内学生性命不保的事。



还有她自己可能也被其他恶魔盯上的事。



「原来如此……恶魔中确实存在着拥有这种力量的家伙。看来我有必要亲眼确认福琼是不是真的展开了这样的结界。」



「也就是说，这些话是事实的可能性很高吗？」



「就是这么回事。不要轻举妄动是较为聪明的选择。就算结界一事只是谎言，只要那家伙认真还是能杀光学校里的人。」



「我有些在意。如果真的有那样的恶魔结界，为什么不早点施加在我身上？这样不就能把我变成恶魔了吗？」



「就算是福琼，也没办法用那力量让你瞬间觉醒为魔将。她根本不可能唤醒阶级远高过自己的恶魔。最棘手的情况，还是像缇莉那样持续影响你的恶魔资质。」



也就是说，这么做的风险太大了吗？



「比起结界更令我在意的，是她说有其他恶魔要来杀死自己这件事。」



路西昂继续说道：



「虽然有许多恶魔混入人界，但是阶级高于福琼的恶魔却很少见。福琼应该不需要担心自己的生命才对。这果然和那个小恶魔目睹的神秘法术有关吗……」



虽然这家伙平时是个嚣张又好女色的天使，但他拥有的知识量果然不是爱丽丝她们可以比拟的。



他瞬间就能理解我抱着疑惑的许多问题，还在可以回答的范围内做出解答。



「既然已经开始天使化，那我们最好认为聪一郎你自己也是恶魔的目标。」



「你是说他们会直接来袭击我？」



「虽然袭击小恶魔说起来简单，但这个家里有爱丽丝和莉丝在。寻常恶魔在她们两人的神圣之力面前应该也是无能为力。比起冒着这样的风险，我认为恶魔们袭击尚未觉醒的聪一郎的可能性非常高。既然没办法拉拢你成为魔将，那就在变成天使之前将你抹杀掉。就算出现有这种想法的恶魔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老实说，我觉得这样还比较好。



比起缇莉她们被盯上，这样更容易发现也容易处理。



「你在人类之中算是相当强悍，但在恶魔面前却和小孩子没两样。只靠着肉体上的强悍绝对无法战胜那些家伙。好好记住这一点吧。」



「说什么记不记住的，不然你要我怎么办？我又没办法使用你们的神圣之力。」



「用气势撑过去吧。就这样。」



「喂……你在最关键的事情上完全帮不上忙嘛。」



「哼。教你力量用法的风险太高了。如果得到不强不弱的神圣之力，可能会和沉睡在你体内的恶魔之力互相排斥，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甚至会——」



他伸出拳头，然后一口气张开。



「砰！」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会爆炸？」



「会发生类似的现象，而且你的灵魂本身也可能会消灭。最后变成去不了天国也去不了地狱的虚无。恭喜你啊，聪一郎。」



他伸出手要求握手，于是我把他的手指折向不该折的方向。



「咿！」



「恭喜你个头。你也稍微担心我一下吧。」



「唔，你果然还残留着恶魔的心吗！」



不，我觉得就算不是恶魔也会为刚才的话生气。



「总之，你以后也有可能被恶魔袭击，就是这么回事。」



被恶魔袭击的可能性吗……



我想起了一件事。



「最近你身边有什么不一样的事吗？」



当然，我现在正好想起这件事。



「我们班上来了个转学生。」



「你说……转学生？」



路西昂的眉毛抖了一下，然后抓住我的肩膀。



「难道……是美少女吗！」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



「笨…笨蛋。转学生是美少女还是普通男生可是有着天国和地狱般的差距啊！」



「我总觉得自己被那个转学生……神乐坂监视。」



「监视？」



「在上课时、休息时间一直到放学后，她很明显地一直盯着我。应该不是天国又派了新人过来吧？」



「那当然。就算天国要派遣天使过来，通常也不会命令他们到人多的地方。更不会要他们扮成学生每天接触人类。」



「如果她不是天使……」



那当然只能认为她是与其相反的恶魔了。



「原来如此。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我已经大致把握情况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她果然是恶魔吗？」



「那位神乐坂同学一定是喜欢上你了——！」



「够了。是想要听你意见的我错了。」



「好……好痛……好痛！刚才只是开玩笑而已，别把我纤细美丽的手握碎啊！」



他拚命从我的手中挣脱。



「真是野蛮的男人。这不过就是个温暖人心的玩笑嘛。」



这玩笑一点都不温暖人心。



「在你眼里，那位名叫神乐坂的学生感觉起来如何？」



「虽然我没有那种类似灵感的能力，但在近距离之下还是能从千沙身上感到恶魔的气息。不过，就算是在相同的近距离之下，我还是无法从神乐坂身上感到那种气息。反之亦然，我也没有感觉到天使的气息。



「无法感到天使和恶魔的气息的少女吗……真令人在意。她是巨乳吗？还是……贫乳呢？」



「别在意那种地方。至少我不会告诉你答案。既然她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那我可以当她是普通的人类吗？」



「也不一定就是这样。如果福琼处于万全的身体状况下，也不会让你轻易看穿她是恶魔。如果那位神乐坂是与福琼同级或更为强大的恶魔，也非常有可能彻底隐瞒她是恶魔的事。」



路西昂用力捶打自己的膝盖，然后站了起来。



「好。我明天也去学校一趟吧。去调查福琼张设的结界和神乐坂这位美少女转学生。」



「那你可要好好调查，别光顾着看女高中生喔。」



「那当然。就算要污辱我也该有个限度。」



与其说是污辱，倒不说是你以往累积起来的信用趋近于零罢了。



可是……恶魔会来袭击我？



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唔……」



路西昂拾起头后，正好看到从走廊探头偷看这里的缇莉。



「你在那里做什么？难不成是在偷听吗？」



「啥？为什么我非得偷听你们讲话不可？我只是因为口渴才想来喝掉聪一郎买的果汁而已。别把我当成坏人。」



「擅自喝掉我的果汁就不是坏事？」



「我又不是第一天做这种事。被我抢走果汁该不会让你产生快感了吧？」



「你这家伙是哪门子的M男啊……！我能体会你的心情……」



就算你随便同意她说的话也只会让我感到困扰。



缇莉从冰箱里拿出我的果汁后，就这样默默回到房里去了。



「她平常都是那样吗？」



「嗯……那样还算是比以前好了。」



明明我遇到了一大堆麻烦问题，那家伙还真是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