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迦这么推测。



瞭望台或城墙上的士兵都可以清楚望见挖掘地点，但奈迦不怎么在意。



「让敌军看得一清二楚也无所谓，反正这本来就是我的目的。就算知道我们要为了户外战筑城，防守的军队也无计可施。」



奈迦说著笑了起来，然而在敌人眼前执行作战计画的半岛各都市士兵可笑不出来。尽管知道敌人攻打过来的可能性很低，他们行动时还是忍不住紧张发抖。



不过，他们的工作内容本身并不难。



把土运出来后堆在地上，再整土变得固实。



几乎每一个士兵都做过这种简单的工作。



密朵尔思蒲瑞菈已经把直向的坑洞挖好了，开始挖起了横向的坑道。挖出的坑洞就像个户外炭坑，面积相当广，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



既然需要土来建筑阵地，要是挖出一个很深的洞反而奇怪。而且为了瞒过来自城内的监视，也需要在附近挖出个大洞。



密朵尔思蒲瑞菈的魔法，一次可以挖起十码特的四方形土地，因此士兵将土搬运出去并不怎么辛苦。



首先，由密朵尔思蒲瑞菈挖起约四十码特的四方形土地。只要在这么一大片土地上挖掘，就用不著害怕被城内发觉他们真正的目的。



「城内的人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真正要挖的只有一个小坑洞。」



奈迦监督著密朵尔思蒲瑞菈的工作状况，开心地笑了。



挖出四十码特的四方形土地后，密朵尔思蒲瑞菈在正中央挖出了纵向坑洞。附近因为用锄头或铁锹挖掘，地势较低，就算挖出坑洞也不用担心被瞭望台或城墙上的士兵看见。再加上有数百名士兵用铲子把土挖起来，或是把装土的畚箕担起来运走，另外还有等待搬运的土到处堆成一座座小山，根本用不著担心那里正挖出一个更深的坑洞这件事会让防守的士兵察觉。



（插图013）



7



密朵尔思蒲瑞菈向下挖掘的坑洞约有三码特深，直径顶多只有半码特，只有坑底留有更宽敞的空间。



「好，这就动手吧。」



密朵尔思蒲瑞菈站在坑底，敞开的双手用力击掌。



天已亮，但坑底相当幽暗。透过满月般明亮的圆形洞口可以看见一小片晴空。



密朵尔思蒲瑞菈的打扮与其他魔女没有两样，全身上下只有一件轻薄短小、称不上衣服的服装。



尽管旁人替她担心挖掘坑道时会不会伤及裸露的肌肤，不过因为是用魔法挖掘，本人表示「穿不穿衣服都没差」。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不穿衣服的效率更高。」



她同时这么表示。



话虽如此，士兵需要到坑道内运土出来，实在不可能让她赤身裸体投入工作。



「如果你不穿衣服，我就下去监工。」



奈迦这么提议，结果遭到了薇妲和爱妞希欧妮怒斥，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密朵尔思蒲瑞菈双手合掌，再次让魔力在全身循环。



「大地、台地、大知、体血，于此身巡行、循流、巡绕。以大地母神之芳醇，对智戊辰之丰润，使馥郁萌发、万灵萌动，善哉善哉，神名、神名、奏、金手。」



密朵尔思蒲瑞菈的掌心绽放出光芒。



她放开手，将双手伸向前方，左右掌心按住纵坑的墙面。



「地巡、大地巡、大大地巡、代代大地巡，打开地脉的回廊。」



墙面顿时出现波动，从地面算起高度约三分之二码特的墙面随之崩塌。



崩塌处的宽度约有半码特多。



在后方待命的数名士兵随即走上前，拿起锄头或铁锹向崩塌的地方挖了起来。



因为土质变得松软，挖起来不怎么费力，只要挥下锄头或铁锹，墙面便应声塌落。



挖出来的土装在从坑洞上方吊下来的几个笼子内，很快就装满了一个笼子。



装满的笼子拉了上去，接著又放下了空的笼子。



装满土的笼子接连拉上去，空笼子接连放下来，只要一装满土就马上拉上去。



坑洞的墙面挖出了一条深约数码特的坑道，密朵尔思蒲瑞菈走到坑道尽头，再次将掌心按在坑道深处的墙面。



「地巡、大地巡、大大地巡、代代大地巡，打开地脉的回廊。」



在密朵尔思蒲瑞菈的开路下，出现了一条高度将近一码特、宽一码特多的通道。



密朵尔思蒲瑞菈一路向前挖掘坑道，士兵也反覆把崩塌的土挖下来后搬运出去。坑道的挖掘工程进展得非常顺利。



奈迦在本营接到报告后，对这样的进度非常满意。



「照这速度看来，最慢后天就能挖到城墙正下方了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是要从早忙到晚……总不能让她不眠不休地忙碌下去，还是得找个时间休息，后天应该没有问题。只是──」



薇妲盘起手臂，有些纳闷地歪著头说：



「没想到密朵尔思蒲瑞菈那家伙──真要说起来是她的魔法，居然还有这种用途。」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你们的能力远比你们以为的还要有用。」



「而且要适才适所，对吧。」



「正是如此。再说，不只是战争，政治也一样。」



「真要说起来，我们以前过著和政治无缘的生活，国家规模的适才适所连想都没想过。」



「说得也是。不过，今后你们得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尤其是薇妲和荷丽歌恩。」



「我们会竭尽所能。」



薇妲说著耸了耸肩，奈迦望向在她身后待命的魔女。



「朵娜和爱妞希欧妮也一样。你们将来或许会以领主而不只是魔女的身分成为上位者。」



「我、我尽量。」



「是，我会加油的。」



在本营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密朵尔思蒲瑞菈仍在挖掘坑道。



接近日落时分，她离开了坑道。



奈迦与薇妲前往迎接，她朝他们挥了下手说：「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下。」



她的神情疲惫，语气却很有力。



「我吃个饭睡一下，半夜再继续挖。」



「辛苦了，那就拜托你啰。」



奈迦这么慰问后，密朵尔思蒲瑞菈露出灿烂的笑容。



「体力是有点吃不消，但工作本身并不难，没什么大问题。」



「真可靠啊。」



「哈哈，我很高兴自己能派上用场，因为我难得有在战场上活跃的机会。」



「不能这么说，上一场战役你也有很活跃的表现。」



「可是，上一次只是将砂土洒向移动过来的部队，我一直希望能更有作战的感觉。」



「这次更不像作战吧？」



「不不，突袭部队会经由我挖掘的坑道进到城内，这个过程真的很有作战的真实感。我简直兴奋到全身发抖了。」



「你别按住胸部和臀部说出这种话，连我都要兴奋起来了。」



「你很兴奋吗！？」



「超级兴奋！」



「这……这个男人真是没救了。」



薇妲把头低下去翻起了白眼，不过又马上抬起头瞪向密朵尔思蒲瑞菈。



「你也不许乱说话。」



「啊，对不起。」



密朵尔思蒲瑞菈搔著头，不过看起来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



「算了。总之，你先去休息吧，为接下来的工作储备体力。在坑道通到城内之前，你必须像拉马车的马一样勤奋，你得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遵命，母亲大人。」



密朵尔思蒲瑞菈说著，笑闹似地低头鞠躬致意，退到了为自己准备的休息处。



「受不了，密朵尔思蒲瑞菈实在太热血了。」



「那是热血的表现吗？」



「简直热血过头了。她说这次很有作战的真实感，大概是她的真心话吧。」



「这样啊，不过有干劲是件好事。」



「说得也是。所以呢？在密朵尔思蒲瑞菈休息的这段时间要做什么？」



听见薇妲的问题，奈迦回答「没什么事好做」。



「下面有士兵在运土，坑道的补强工作也已经开始，只需要继续进行这些工作就行了。幸好有密朵尔思蒲瑞菈的魔法可以协助坑道补强，省了很多力气。」



「不过也因为这样，辛苦了她，虽然无所谓就是了。」



薇妲的说词听得奈迦不禁苦笑。



「只要有充分的休息，体力就能恢复了吧。等她醒过来继续投入工作的时候，挖好的地方最好已经能容纳全副武装的士兵通过。」



「知道了。这样的话，我们也没有什么事好做。」



「你们就好好养精蓄锐，为接下来的战役做准备。」



密朵尔思蒲瑞菈用过餐、睡了一觉后，半夜时醒了过来。这时候坑道内的土已经大致搬运完毕，这都是多亏了人海战术。



尽管是半夜，地面上照样展开了建筑阵地的工作。到处点燃了篝火，火光下，士兵将从地底运出来的土在周围堆了起来。大批士兵用木制工具将土堆砌得扎实，这就完成了土堤。高度虽然连半码特也不到，但城内瞭望台的士兵应该完全看不见坑道的出入口了。



阵地的建筑由奈迦亲自指挥。



土堤的距离瞬间延长了不少，部分土堤的高度甚至接近一码特。如同户外挖掘的外观，用土堤围住了向下挖掘的部分。



「好，接下来是建角楼。」



事先从附近树林砍来的木材搬运到了这里，众人竖起柱子、架起横梁、铺上木板，很快就建好了角楼。角楼本身不高，不过天亮之后从城墙或瞭望台应该能看得很清楚。



「好不容易盖好了，不如上去瞧瞧吧，或许能看见城墙上士兵的火把。」



奈迦说著，正要往刚建好的角楼爬上去的时候，薇妲蹙起眉头望著角楼。



「爬上这种匆忙盖好的简陋角楼真的没问题吗？」



「既然会怕就别上来了。」



「我一点也不怕！」



「那就没问题啦。」



「哪有什么问题。」



尽管逞强，薇妲还是胆战心惊地跟在奈迦背后爬上梯子。朵娜与爱妞希欧妮在角楼下忧心忡忡地仰望他们。



起先，她们也想跟著上去。



「你们看起来那么重，还是别上去比较好。」



不过奈迦委婉拒绝了她们。



「过分！」



「我们一点也不重！」



「是吗？你们光胸部就有薇妲一个人那么重了吧。」



「才没有！」



「再说，爱妞希欧妮，你该进坑道了吧？」



「啊，时间确实是差不多了。」



「虽然我也很想仰望你爬上梯子的模样。」



爱妞希欧妮的斗篷下一丝不挂，一旦从下面仰望她爬上梯子，的确能将无边的春色尽收眼底。



爱妞希欧妮急忙按住斗篷大叫：



「谁要让你看了！」



（插图014）



「我是开玩笑的。」



「……你的眼神很认真喔？」



「那是你的错觉。」



「是这样吗？」



爱妞希欧妮不禁怀疑。



「别闲聊了，你还是赶快去密朵尔思蒲瑞菈那里吧。」



「说得也是，我这就过去。母亲大人，之后就麻烦您了。」



「密朵尔思蒲瑞菈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你要好好看著她。」



「知道了。」



要是密朵尔思蒲瑞菈挖掘坑道的时候耗尽魔力昏倒，事情可就严重了。



她在坑道的最深处工作，那一带的土还没全部搬运出来，万一她倒下，要把她搬出来势必会是一件难事。况且，坑道内有许多士兵在运土，更使得这件事难上加难。



因为这样的原因，他们派爱妞希欧妮在坑道深处待命，一旦密朵尔思蒲瑞菈的魔力耗尽或累倒，爱妞希欧妮会马上脱光她的衣服，用魔法将她带走。



即使她没有倒下，随著坑道愈挖愈长，每一次休息都要走回坑道口也相当麻烦。所以为了节省时间，就由爱妞希欧妮带著她移动。



半夜，在新的一天开始时，密朵尔思蒲瑞菈再度进入坑道，专注地投入挖掘工作，接著在天亮后，爱妞希欧妮带著她回到地面，换上备用的服装。尽管换了套服装，依然是接近全裸的半裸状态。



「挖掘工作进行得很顺利，照这个速度看来，坑道在明天白天，最迟也是傍晚的时候就能通到城内了吧。」密朵尔思蒲瑞菈的神情不怎么疲惫，这么笑著说道。



听见她的报告，奈迦决定将突击时间订在两天后的深夜。



在密朵尔思蒲瑞菈小憩时，奈迦召集了参与突袭的魔女召开作战会议。



8



隔天午后，爱妞希欧妮回来了。她报告著：



「密朵尔思蒲瑞菈说，坑道可能已经通到城墙下方了。」



因为没有方法确认，不能说得很肯定，不过从延伸距离推测，或许已经到了城墙底下。



奈迦马上派测量部队进入坑道。



将一定长度的绳索绑起来测量距离后，确认毫无疑问已经到达城墙下方。



「看来可以按照预定计画进行。」



听奈迦那么说，爱妞希欧妮也点头同意。



「密朵尔思蒲瑞菈还在继续挖掘，大概再一个时辰就能到达城中心的正下方。」



听见她的报告，奈迦与薇妲纷纷点头。



「接下来，问题就剩下出口的位置，是不是能正确出现在攻击地点。」



「反正开凿出口的工作要等到日落后才会进行，必须在那之前做好准备。」



「说得也是。」



「只是，你有必要跟著去吗？你最好留在本营指挥吧？」



薇妲疑惑地问他，不过奈迦斩钉截铁地保证没问题。



「突袭成功与否，是能不能夺下格拉毕斯坦的关键，当然得由我亲自指挥。」



「既然你这么说，就照你的意思吧。指挥官站在最前线加入突袭行列，这么做实在很危险。」



「虽然比起突袭，我更中意用士兵数量镇压对方。不过，没有的东西不能强求，讲这些也无济于事。既然缺乏足以镇压对方的兵力，多少需要冒上一点危险。」



「话说回来，有你在场大家确实也比较放心。」



「为了达到薇妲大人的期待，我会尽可能努力。」



「我会和之前一样，待在密朵尔思蒲瑞菈身边。」



「这件事就拜托你了，爱妞希欧妮。我们这边也会著手准备。」



「那么，我先告辞了。」



目送爱妞希欧妮翻著斗篷离开帐篷后，奈迦向薇妲说。



「叫突袭部队的魔女全体集合。」



「好，我马上召集她们。」



9



参与突袭行动的有魔女军二十人，以及从凯萨德拉王国军挑选出来的百名士兵。



看见集合在现场的凯萨德拉王国军时，奈迦忽而忆起了蓝柏哈。



（如果他在这里，凯萨德拉王国的士兵就能交由他指挥了。）



蓝柏哈挺身而出保护了乌琪，奈迦从没有忘记他。



只要是为了伙伴，就算对方是魔女，同样有人类愿意牺牲性命，他亲身证实了这一点。在那件事情之后，原本厌恶人类，不对，是憎恨人类的乌琪，似乎也体会到并非所有人类都是敌人。



（蓝柏哈，你是建立人类与魔女关系的桥梁。只要有像你这种人在，就连人类与魔女也能互相理解。既然这样，人类之间更不可能办不到。）



说不定比起人类与魔女互相理解，人类之间实行起来更加困难。奈迦想著，不自觉叹了口气。



「怎么啦，脸色那么郁闷。你在担心什么事吗？」



「薇妲的观察力还真敏锐。」奈迦苦笑著说：「我只是想起了蓝柏哈。」



「原来是这样啊。」薇妲轻点著头说：「他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莉丽也是一样。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该做的是不让他们平白牺牲，所以现在才更需要努力，不是吗？」



奈迦睁大了双眼，一脸惊讶地看著薇妲。



「薇妲说得对，实在令人折服，没想到会受到薇妲大人教导人生的道理。」



「这话是什么意思！」



薇妲激动地怒骂他，奈迦摆了摆手。



「不不不，我没有调侃或开玩笑的意思，是由衷感到佩服。」



「那就算了。」



「不过，你也变了很多呢。」



「啥？」



薇妲往奈迦恶狠狠地瞪了过去，不过视线又马上柔和下来。



「我遇上了你和其他各式各样的人，也思考了很多，因为这样成长了不少吧。」



「我懂了。」这时，朵娜在一旁插嘴：「因为母亲大人的身体不会再成长，至少得在精神面有所成长。」



「住嘴！」



薇妲轻盈地跳了起来，从头顶用手按住朵娜的头。



「呃啊。」



她像是被人压扁般，整个人趴倒在地。



「胸部长那么大又伶牙俐齿，小心我杀死你喔？」



「唔唔，我要被压扁了，饶了我吧～～」



「你和爱妞希欧妮的胸部最好都被压扁一次。」



「拜托饶了我吧，要是扁了就没办法恢复原状了。」



「哼。」



薇妲将手放开朵娜的头。



「呼～～得救了。」



朵娜大吐一口气，然后抬起身体。



奈迦「呵呵呵」窃笑了出来。



「怎么，你也在嘲笑我的体型吗？难不成你想变成压扁的青蛙？」



「我不是在嘲笑你的体型。」



「不然你在笑什么？」



「虽然你看起来好像变了，不过本质还是一样，我总算放心了。」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一样把爱妞希欧妮踹飞了出去，我就是想起了这件事，觉得有点好笑。」



薇妲面红耳赤地移开了视线。



「用不著想起那么久以前的事吧。」



「哈哈哈，抱歉。」



奈迦开心笑著，然后表示：



「我们这就进行突袭的准备，把魔女召集过来，薇妲。」



「好，我马上进行。」



（插图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