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叫我来的吧吧吧吧吧吧吧！」



★



廉也走过更级家的起居室。



古老的四坪大和室。灰泥墙、木门楣和纸拉门，全都染上了更级家长年居住所带来的风味。久经日晒的桌子，传统映像管电视。大概因为是棉被行，所以只有坐垫是全新的。和店内一样打扫得整洁完美，连颗灰尘都没有。



廉也坐在不知道为什么重叠着一起拿给他的两块坐垫上，和毯子妈面对面。毯子裹着毛毯，正在电视机前方毛茸茸地蠕动着。



「请容我再度自我介绍。我是更级毯子的母亲，更级棉被。请多指教。」



「……」



还真的有人名字叫棉被。



「那么，连动同学，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棉被女士推了推镜框，镜片反光闪了一下。



「嗯，是的。呃，我来不为别的，因为前一阵子我接受了毯子同学的帮忙，今天算是回报吧，该怎么说…：



廉也一边用裤子擦拭手汗，一边仔细地说明夏日生存战时发生的事。毯子帮了多大的忙啦，毯子的活跃多么令人惊艳啦。



「天呀，总之，毯子同学真不是盖的。真的太棒了。茧居族真的很厉害，搞不好现实生活幸福的人才是输家呢。我深深体会到自己到外头去可能就会输，也就是说我其实是个输家！真抱歉我这种输家在外面乱跑！」



廉也磕头，额头都碰到了榻榻米。



先前毯子寄电子邮件指导要尽可能夸大，廉也于是照办。



「这样呀，还发生过这种事情呀。」



棉被女士说完，啜饮了一口麦茶。



廉也也喝了麦茶滋润干渴的喉咙。



「呃，总之，因为这样，可以知道毯子同学是个非常可爱非常完美的茧居族。所以我觉得呢，就算她多少缺课没去上学但是应该不会受罚吧。哈哈、哈哈哈。」



这也是照剧本演的。



棉被女士的后方，毛毯里面的毯子竖起大拇指。



「你知道得可真详细呢，连动同学。」



「谢谢夸奖！」



「毯子就拜托你了。」



「好的！」



自然而然就答话了。



「那么，连动同学要去念米卡霍希大学。我想想看喔，就去念商学院，然后目标订在考上会计师吧……不过听说最近会计师也不好找工作。公证人啦代书啦说不定比较好。不论如何，你是打算毕业前就取得资格吧。」



「哦，嗯。」



廉也疑惑地侧着头。为什么这时会提到生涯规划？



「大学毕业后，你们就马上结婚吧。在那之前你们两个人都要维持身体的纯洁。我和丈夫都对这一点非常在意，所以打算严格要求。」



廉也打断说得起劲的毯子妈：



「呃，不好意思，请问您说的是哪件事情？」



「当然是小毯和你结婚的事情。」



咦？



棉被女士拿下眼镜按揉着眼头。



「这孩子从国二的时候开始，就成了茧居族到现在，我本来很担心她的将来……这样一来我肩头上的担子总算放下了。」



廉也忍不住站起来。



「不不不不，请您先等一下！为什么会变成在讲结婚的事？」



「因为你不是说了吗？你说小毯是非常完美的茧居族。意思就是你打算要养她一辈子对吧？」



「我就是想知道是怎样的逻辑才会推论出这结论？」



「你是在问——为什么吗？」



棉被女士起身。



眼镜深处的眼睛掠过一道光亮。



「没有为什么也没有原因。你是说没有意思要养她却大赞茧居族？既然你身为香香背男，应该是不会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吧？可以说『茧居族非常完美』这种话的，就只有『做好心理准备要养茧居族一辈子的人』!」



廉也没有半点吭声。



说的没错。



「喂，更级！你给我说点什么呀你！」



廉也虽然没出息地呼救，但毯子一脸疑惑地歪着头。



「说的也是。让老公养，当个专职的茧居族或许也挺好的。」



「茧居族还有分专职的跟兼职的吗？」



「在下不才，还请你多多指教了。」



「闭嘴！现在不是彬彬有礼的时候！」



「好了好了，请冷静一点。」



棉被女士用力抓住廉也的肩膀要他坐下。



「还是说，你对未来有其他的计划？举例来说，你想过从米卡霍希学园毕业之后要做什么吗?」



「不，那样的事情我……」



老实说，廉也不曾想过。



追着沙良瑞贵来到米卡霍希，成了舞波昴的师父。



现在虽然有让昴变强到能和瑞贵平分秋色这个目的——但达成之后呢？毕业后也要留在米卡霍希吗？



想变成什么人？



想做些什么事？



「你并没有什么将来的梦想吧？」



毯子妈这么一问，廉也只能勉强点头。



「很好。那么就订婚吧。」



「我不要！为什么要订婚？」



毯子妈露出微笑，说道：



「好了，亲爱的女婿，我们就从现在开始好好谈谈将来的事情吧。为了更级家的未来着想。你想要几个小孩？上班几年后要买房子？你是想买私家车的人，还是不买也可以？储蓄你要用来投资黄金？还是不动产？啊，期货不能买喔，我推荐的是……」



「快来人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后直到外面天色变黑，廉也都被迫听毯子妈「为了得到踏实稳定收人的生涯规划」的一番话。从选择有助于就业的大学，到该买哪种保险，全都受到了充足的教导。



听到一半，真的差点哭出来。



廉也深刻体会到人生真残酷。



★



回家的路上。



一边凝视着夜空中眨眼的秋季星座，廉也一边思考。



「我将来，想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