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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2 / 2)


本间的视线来回徘徊在罗列的汉字上,突然感到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



刚搬来这里时,有一天,本间抱着还是婴儿的小智到水元公园散步,看见路边掉了一条绳子。原本已经跨过去了,但他心里总觉得有些纳闷,回头一看,发现绳子竞扭动起来,消失在枯叶中。那是一条瘦小的蛇还是巨大的蚯蚓,本间至今都未弄清。



常会发生这种情况,迷迷糊糊看过的东西,心中感觉有些不对劲,结果真相竟然令人难以想象。直到视线对准了焦点,才恍然大悟。



“晓不定是我的大胆假设……”久惠小声说。



“怎么?”



“我是这么认为的。看见这份誊本,我觉得栗坂和也的未婚妻不只利用了关根彰子的户籍,她其实是想完全取代这个身份。”



“才会故意另立户籍?”



本间心中也有同样的想法,才会感到一阵寒意。



“是的,还有父母栏前面所注记的‘殁’字,如果没有要求,是不会主动填写上去的。”



井坂吃了一惊:“是吗?”



“我母亲也是很早就过世了,所以我是根据自己的经历得知的。我提出死亡证明时,服务人员问我,户籍的父母栏里要不要填写‘殁’?”



本间偷偷看了井坂一眼,很不舒服地皱着眉头,重新看着户籍誊本。



“那么故意填写上去——看起来像是一种强调,你们不觉得吗?表示这个户籍里面只有我一个人。还是说即便是在文件上面也不希望跟别人父母写在一起呢?至少让他们两个人已经死亡的事实突显,心里会比较好过呢……或许是我想太多了,老公你觉得呢?”久惠说完看着井坂。井坂侧着头思考。



本间再一次凝视着两个并列的“殁”字。似乎可以感觉到久惠的言下之意——其实绝非她想得太多。



别人的户籍。别人的父母。别人的身份。



是用钱买来的,还是……用其他方法侵占来的?不管是哪一种,那个“关根彰子”确实作了万全的准备转换成别人的身份。



“可是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变成完全不同的陌生人呢?”井坂不寒而栗地缩着肩膀表示意见。其实他应该不会感觉寒冷,房间里有暖气。就连刚刚在外面吹着冷风的久惠,此时脸颊也由通红转为正常的血色。他是有些毛骨悚然。



“的确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只要抓住诀窍,也不是不可能。”本间说。



“可是……就算户籍没问题,只要上班的话,就必须投保健康保险、养老保险吧?”



“健康保险嘛——首先,以企业为单位的社会保险,根据任用时



的履历表填写的姓名、地址等资料就能投保。只要上面写的没问题,就不会露出马脚。社会保险局依市区町村的行政单位分级管辖,如果从前一个公司离职了,在离职的当时就会自动从保险工会退保,也必须缴回保险证。所以——这只是我的假设,基本上不太可能会发生重复投保的问题,自然也没有严密进行交叉调查的必要。”本间说。



井坂一副质疑的神色看着久惠。久惠点点头,说:“我们事务所是由理惠办理这些业务,的确不是要求得很严格。”



“个人投保的国民健康保险,基本上是根据住户登录的资料。搬家后重新投保时,只要提出之前保险的证据——不限于国民保险、健康保险——只要有退保证明就能再投保。养老保险的结构基本相同,检查很宽松。例如投保国民养老保险是必要的,但就是有很多人没有投。他们认为自己年老时不见得能领到那笔钱。”



井坂再次仔细地看着誊本。



“真的关根彰子住在川口市南町时,是在酒廊里上班。她应该投了国民保险。因此,想冒用她身份的假关根彰子进入今井事务机公司上班后,便能自动投保。她只要拿着保险证到川口市区公所的国民保险柜台说‘我上班了,要退掉国民保险’,自然会被受理。也许要办理保费结算的手续,但只要跟对方道声辛苦,马上就能办好。”



“哈哈……”



“而重要的是在任何情形之下,只要有女性来到区公所,说‘我开始上班了,国民保险要退掉’,不管她是不是投保国民保险的同一人,确认的时候完全不看照片。只要带个木头章、健康保险证去就行,就算是别人代劳也不会被发现。不光是申请誊本,甚至迁户口、除籍也可以找别人出面,只要年龄相仿、性别相同,带上证件,表示是‘本人’便可以过关。”本间继续说。



这种情形并不只限于国民健康保险,户籍的转出、居民卡的申办等也是一样,在这些情形下只利用证件确认身份,却不比对脸和照片。只要遮住籍贯和现住址,其他任凭对方想看什么都无所谓,几乎是门户洞开。不过有个前提——当事人保持沉默,这是绝对必要的条件。



井坂沉默着,似乎是在认真思考有什么空子可钻。



“如果那人投保了民间的寿险呢?会不会被发现跟投保人的长相不一样?那种公司的业务员很会记客户的长相。”井坂问。



想了一下,本间摇头说:“最近的保险几乎都是从银行账户扣款吧?这样,只要账户里确实汇入了保费,就没人起疑,而且满期后的自动续保也不会有问题,根本不需要跟业务员见面。尤其如果保的是十年、十五年满期的简易保险,到时候再厉害的业务员也不可能记得客户的长相吧。”



久惠在一旁点头称是:“一旦觉得危险,就干脆解约算了,这很



简单。当然,业务员会喋喋不休地希望不要解约,可是只要拿着保单到保险公司的客服柜台,立刻就会受理,连身份都不用确认。”



井坂闻言长叹一声,说:“怎么感觉越来越恐怖了。”



“所以说,她的确是孤注一掷,破釜沉舟。”本间看着久惠。



“但是这个案件有一点我觉得可疑,就是劳工保险。”



根据今井公司小蜜的说法,“关根彰子”于一九九O年四月才正式投保劳工保险,之前都只是兼职,所以她的劳工保险证核发日期也是一九九O年四月。但是,沟口律师说真的关根彰子在高中毕业后刚上东京时,曾经在葛西通商股份有限公司上过班。



“真的关根彰子到葛西通商上班是一九八三年,当时劳工保险已经联网了。七年后,假的关根彰子到今井事务机公司上班时,曾到劳 保局的柜台投保,当时为什么没有确认其身份,我觉得很可疑。”



久惠偏着头思考了一下,说:“问一下我们事务所的员工就能知道……应该会核对名字和被保险人证号码,但如果本人说是‘第一次正式上班’,或许就不会仔细确认了。”



如果仔细确认劳保局的数据库,调查一下昭和三十九年九月十四日出生酌关根彰子是否重复投保,就能证明她的身份是否被冒用。再怎么健忘的人,也不太可能忘记自己待过的公司名称和曾经上过班的事实。本间说到这里,久惠点头道:“真的关根彰子离开葛西通商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在她宣告个人破产前不久。讨债公司变本加厉,她难以继续待在公司里。”



久惠说:“那最快也是在一九八六年了。那就没问题,劳工局的资料通常保存七年,我听税务师说过。所谓雇用记录,其实就是人事费的记录。所以跟税金有关系,必须和同一段时间的账本、传票、收据等一起保存。”



看着奉间把这些一一记下,井坂突然拍手喊了一声。 “那护照和驾照又怎么办?”他大声问,“上面不是贴了大头照吗?如果被冒用,马上就会被看穿。”



本间没有立刻回答。久惠接着问:“有没有跟栗坂和也确认过这一点?”



“还没有。”



井坂说得没错。如果真的关根彰子拥有驾照,和也的未婚妻就应该说过“我没有驾照”。而且不管别人怎么劝说,她肯定不会说“我要考驾照”。护照也是一样。如果真的关根彰子已经拥有了护照,和也的“彰子”就无法申请护照,蜜月旅行也就无法出国了。因为只要确认上面的照片,所有骗局就会被拆穿。



“我想应该先到川口市南町——真的关根彰子曾经住过的地方看看。”本间用手指轻轻敲着居民卡上登记该住址的部分,说,“若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离开那里,说不定就会找到许多线索。”



久惠看着井坂,突然轻声说:“昨天听你说完后,我心中有个不好的想法……”



井坂注视着她:“什么?”



“是指两年前的事吗?”本间问。



久惠白皙的额头上现出细纹,她点头说:“关根彰子的母亲不是过世了吗?”



井坂吸了一口气:“不会吧?怎么可能……”



“可她不是领了一笔保险金吗?”



“你说是为了钱?”



“不,不只这些,不只是钱的问题。”本间收拾好文件,从椅子上站起来,“关根彰子家只有她们母女俩。只要妈妈死了,就没人关心彰子的生活了。”



这样,冒用其户籍和身份简直再适合不过了。说是偶然也未免太凑巧了。本间从昨晚起就一直在想这一点:先是除去其家人,接着恐怕就是消灭——本人。



“老公,你先做完打扫的工作,之后我们一起吃午饭。我送本间先生去车站。”久惠边说边起身,表情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