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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四 相良良晴归来(2 / 2)


一宗只是回答:



「主命难违。」



「……无法完成任务的丹波忍者救没有生存的价值是也。在下虽是头目,也不过是以实力压过其他忍者罢惹。若是背叛,就会轮到在下被当成逃脱忍者落入遭到猎捕的命运。在下绝对不会成为向父亲那样的败家之犬。」



「我明白了。在某种意义上,你所生存的世界比武家更为严苛呢。我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时辰已到是也──一宗拿起苦无。



「夫人,实在很抱歉。请您纳命来吧。」



「……动手吧。请转告十兵卫……有这样的结果不是你的罪过,也不是织田信奈大人的责任,而是妈妈太过天真所造成的。妈妈要夸奖你,正如你发过誓会对主公尽忠到最后一刻,你忍住冲动没有倒戈,做得很好。」



「……遵命。」



正当石川一宗准备以苦无的刀刃割破阿牧的喉咙时──



「休想得逞是也!」



吼喔喔喔喔喔喔!



树林中突然冲出一群野猪。



野猪之中还混了一位黑衣打扮的忍者。



「唔?乱心法兽遁之术!」



啾。



烟雾弹炸开了。



一发、两发、三发。



石川一宗还记得那种烟雾弹散发之白烟的独特气味。



「……这种火药的调和法……」



有那么一瞬间,石川一宗忘了自己的任务。她的鼻子自行起了反应。这股气味正是拋下了她,与姊姊一同脱离丹波的父亲的味道。



「忍。蜂须贺流忍者,蜂须贺五右卫门登场。在下已抢到你后方的位置是也。」



石川一宗从烟雾中一跃而起。然而有个忍者紧跟在她的后面。



看不见那人的脸。然而那个声音是与石川一宗同样口齿不清的声音──



怎么可能。



不可能。



石川一宗不禁喊出声:



「难道是姊姊吗?姊姊不是应该已经随父亲逃离丹波,下落不明了吗?」



五右卫门回答:



「……你是长松吧。」



「在下早就舍弃长松那个乳名了,在下是石川一宗!你这家伙也不教什么蜂须贺五右卫门吧!你是丹波流石川家的……」



「正是,在下就是你的姊姊是也。就算遮住了脸,也藏不了那中讲话吃螺死的习管。」



蜂须贺五右卫门与石川一宗,两人是生于丹波忍者石川家的姊妹,也是拥有石川家代代相传的「红眼」,相貌奇异的忍者。



「在下现在是侍奉相良氏的忍者是也。父亲已经在蜂须贺村过世了。」



「也就是姊姊继承父亲的衣钵,继承蜂须贺流那种不存在的忍者流派吗?竟然为了躲避丹波忍者的追杀,连名字和流派都换掉了!」



「正是如此。被不断追杀的逃脱忍者生活不好过。因此父亲和在下都不得不彻底拋弃过去是也。」



「那么你又为什么回到丹波!故意回来被杀的吗!」



五右卫门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在前往丹波之前就有预感,与失散多年的妹妹厮杀的命运正在等著她。因为留在丹波的妹妹不可能脱离忍者的世界,如果她还活著,自然就会认为她受到波多野家雇用。又名长松的石川一宗在五右卫门与其父逃离丹波时,由于身为大头目的人质而无法一起逃走。她一定很恨父亲和姊姊吧。就立场上来说,若是脱离丹波的姊姊成为敌人织田方的忍者妨碍自己的工作,就更不可能手下留情了──而那个预感成真了。原本她想拜托良晴「若是在下死了,就请雇用在下的妹妹」。不过在这种重大时刻,她也不方便打扰良晴。于是五右卫门决定亲自动身与妹妹对峙。



「……由于进行这个救援明智氏的艰困任务,竟然在任务中以这种方式和以为不会再见面的妹妹重丰,真速讽刺呢。」



「既然如此,就别当我们是姊妹,而是敌人。不用客气,出手吧!」



「长松也有个了不起的名字呢。不过在下哄西贺唔右威门没由那么容椅被杀咻也。」



一部分的相良船队已经抵达丹后的宫津港,那里是以「天桥立」这种景观闻名的港都。五右卫门暂且脱离自宫津朝著丹波进军的相良军,以忍者的高速脚程直冲八上城。向光秀传达「相良军随后就到是也」。当她得知阿牧的处刑正要开始,随即以比冲入光秀本阵更快的速度入侵八上城。



「哼,血腥味真重。你受伤了呢,姊姊。」



「九州乃是修罗之国。比起佐嘉的叶隐忍群,忍者杀手甲斐宗运还更难缠咻也。」



「要是因此小看元祖本家的石川流可不好呢,姊姊。」



笼罩于白烟中阿牧不知道两名娇小忍者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两人此刻已跃入山里,以惊人的速度穿梭在枝头之间。



石川一宗若不快点甩开她后方的五右卫门,就会被砍中。



然而也不能离开阿牧太远。



这时她发现没有任何一名原本潜藏于山里的伙伴过来攻击五右卫门。



「唔,原本张设结界的丹波忍者们……」



「……在下用春花之术让他们全都睡著了。筱山从以前就形同在下的庭院是也。」



「你的意思是你的本事比我石川一宗还高强吗,姊姊!」



「在下从关东闯荡到九州。至少经历比从未出过丹波的你还多。」



「独占父亲,拋弃在下逃离丹波……在下无法原谅你这个姊姊!」



「父亲曾经想要把你抢回来,然而因为你被囚禁于大头目的房子里,行动没有成功是也。这是没办法的事。」



「闭嘴!」



石川一宗对准后方跳过来的五右卫门弹出肉眼难见的铁制弹丸。那是「兜割」之术。



「唔!这明明是姊妹重逢的场面,你下手却一点也不留情啊!」



五右卫门举起右手攀住头上的树枝,身体凹成ㄑ字,勉强闪开足以穿甲的铁弹。此时石宗一川已转身正对五右卫门。五右卫门抢到一宗背后位置的有利局面已经完全消失了。



真不愧是丹波数一数二的强者是也──五右卫门赞叹道。



不过她没有多余的心力为妹妹庆祝她的忍者实力增长。



反倒该说,这也代表一宗至今过著多么凄惨的忍者生涯。



「在什么蜂须贺村与父亲一起过著悠哉生活的你,根本不会知道逃脱忍者的女儿毁尝到躲么辛酸的苦南!」



双方的体术、忍术不相上下。然而五右卫门在与良晴相处的长久时间里,已经快要忘掉身为忍者该有的冷血。相较于对一宗仍保有姊妹之情的五右卫门,石川一宗当个「忍者」的日子还比较长。虽说如此,自从一宗向阿牧倾诉自己的过去开始,她的内心就已经产生了动摇。这时失散多年的姊姊又出现在眼前──如果她没有与阿牧对话,没有因为姊妹重逢这场意料外的事件触动她的情感,她或许就能一击杀死五右卫门。



「任何妨碍我工作的人皆杀无赦,就算是姊姊也不例外!一旦失败,我就会失去大头目的地位与丹波的栖身之所。」



「到那个时候,你就来相良氏这里吧。日本太大了,而在日本的外免还优更宽广的世解──」



「闭嘴!我的家就只有丹波。才不会加入什么蜂须贺!你为什么要逃走!如果要为母亲报仇,应该回来杀了大头目啊!」



「复仇只是小事。父亲有著更远大的梦想……在下说了你就会知道了!」



「都已经丢下女儿自己逃走,还敢提什么梦想!」



「在战国世界里,忍者永远都是遗世独立之人。而逃脱忍者注定终生都会被追杀。」



「说什么废话!」



「因此父亲先成为河盗的头目,与他看上具有天下霸主资质的人联手合作,从台面下的世界走进台面上的世界……他为了改变出神于忍者家族的我们姊妹俩的命允,舍弃了故想丹波,也舍弃了自几的过去咻也。」



「你弄错了吧!他丢下了在下!他为的是姊姊!」



「……身为逃脱忍者的在下一进入丹波就得与你交战。」



「看到逃脱忍者就得杀!这是当然的事!」



「很抱歉。在下曾经乔装打扮参加甲贺忍者的集会,不过你没出现。」



「那是甲贺忍者相关人士主办的集会,自尊心高的丹波忍者才不会参加!别找藉口了!」



「我们的父母不会乐见这场战斗。随在下来是也,长松!」



一宗为了不让对方抢到背后位置,在空中不断转身,并且朝跳来跳去的五右卫门脸上丢出一颗点了火的大球。



这不是烟雾弹的气味。



是焙烙炸弹──!



咚!



炸弹炸开了。



五右卫门躲在树干后避开爆炸,后悔地想著(被留在丹波的长松过著那么辛苦的日子,也难怪她会怨恨在下。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和长松坐下来慢慢谈了)。



不管怎么说,将石川一宗从阿牧身边引开的作战可说是成功了。



一宗目前没办法轻易回到被绑在松树下的阿牧旁边,因为她还无法确认五右卫门的生死。她不会认为一发焙烙炸弹就能炸死五右卫门。如果一宗窜出森林朝阿牧奔去,躲在森林里的五右卫门就会瞬间出现在一宗背后解决她。



一宗很清楚这点,因此无法回到阿牧身边。



……



……



……



双方彻底消去了气息,在森林中持续对峙。



两人都将呼吸与脉搏压到最低限度,避免位置遭到察觉。



(姊姊很强。难怪能与自异国渡海而来的风魔,还有实力超常的信州真田那种怪物般忍者交手后还能活下来……而且丹波筱山这片她熟悉的环境让她更强了。真是没想到姊姊竟然会出现。)



结界已经被五右卫门破坏。若是不赶快去看守阿牧,她就会被夺回去。仰躺于草丛中如尸体般消除一切气息的石川一宗几乎停止了呼吸,从森林里远远望著十字架上的阿牧。



脸色发青的波多野士兵们举著长枪朝阿牧的方向赶过去。



「不得了啦。相良良晴率领军团前来救援明智军啦!」



「事已至此,我们就在这座八上城战斗到所有人都阵亡吧!」



「波多野家族将会堂堂正正战斗到最后一刻才灭亡!我们士兵也会一起上路啦!」



「很抱歉,时限已过。立即处死明智大人的母亲!」



「既然主公还没发出停止行刑的命令,就只好按照预定行刑了。原谅我吧。」



继姊姊之后,连相良良晴都来了啊。这样一来波多野家是穷途末路了。阿牧命尽于此──一宗闭上了眼。



「夫人,请纳命来吧。八上城此刻陷入非常混乱的状态。现在的主公应该没有多余心力发布停止行刑的命令了……」



「虽然或许是因为城内混乱造成命令无法传出来,但是我们仍得执行主命,抱歉了!」



不行了,她没救了。或许我稍微有点期望姊姊能救出阿牧吧。



过去因为母亲任务失败而被大头目放弃的姊姊与我,此时只能同时消除气息,眼睁睁望著明智光秀的母亲被杀……我为了得到丹波忍者大头目的身分,做过许多残忍无情的任务,但那些过去的生活到底算什么,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变强啊──一宗感到强烈的无力感。



母亲被杀之后,明知光秀的生命将会被怨恨与后悔搅成一团混乱。就像她一样。



(……忍者是很可怜,但武家也有其悲哀之处是也。战国时代简直是憎恨与后悔的轮回……如今波多野家注定灭亡,处死夫人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既然如此,虽然由在下救出夫人的行动意味著脱离丹波,但只剩下这个方法了。不过,若是在下逃了出去,无法得知在下已经改变心意的姊姊仍然会来杀在下……最后我们这对忍者姊妹之中能活下来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生为忍者的命运。我们这对姊妹好不容易重逢,最后却仍然无法心意相通呢──一宗咬紧了嘴唇,彷佛要让心脏恢复跳动似地打起精神。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宗发现自己中了姊姊的计。



准备刺死阿牧的武士们纷纷骚动起来。



「不、不对!」



「这是冒牌货!」



「这人不是阿牧。这家伙……是明智方的……而且还是男人啊!!」



「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



「在下乃是侍奉明智公主的一介士兵,扮女装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现在才发现也来不及了,哇哈哈哈哈!来吧,砍下我的头吧!」



「糟糟糟糟糕!被逃掉了!」



「但、但这是不幸中的大幸。搞不好这样比较好呢。」



「要是杀死明智大人的母亲,守在八上城的所有人肯定都会被织田方杀光。」



「对、对呀。无论如何,先把这家伙带到主公面前吧!」



原来是这样。姊姊连续丢出烟雾弹是为了掉包人质。就在自己于森林中与姊姊对决的那个时候。姊姊,你的手段真不是盖的──一宗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过……这样一来在下就失去丹波的栖身之地了……觊觎大头目宝座的人不计其数,身为逃脱忍者之女的我本来就有很多敌人。而且我的姊姊在敌人那边,还抢走了阿牧。在下已经丧失丹波忍者大头目的地位。)



既然如此,就只能活下去脱离丹波了──明白这点的一宗的红色眼睛绽放出精光,缓缓重新鼓动心脏,站起身子。



(不过在下仍然有著身为丹波忍者、身为石川流继承人的骄傲。在下没有打算就这么向姊姊投降。下次……在下会战胜姊姊。)



「阿牧的拯救行动成功了!」



「奇迹发生啦!」



「是从九州回来的蜂须贺五右卫门大人救的,公主!」



「相良军登陆!」



「在丹后的宫津登陆的相良军拨出少数兵力前往丹波救援我们的公主。而且山中鹿之助大人率领的山名军也一路朝丹波急行军,气势锐不可当!」



「镇守丹波入口的黑川城一看到相良大人的『千成葫芦』就立刻开城投降。」



「公主请看。相良军终于抵达筱山这里。那是黄金葫芦马印啊!」



「波多野秀治知道相良大人是在三木城包围战中拯救别所家将士性命的宽容之人,因此下令保全与阿牧掉包的士兵性命──」



「并且打开八上城的门向织田方投降后,亲自朝这个本阵来了。」



光秀的本阵里沸腾激动起来。



没有动用姬路城的主力部队,而是怀抱战死牺牲的决心率领三十名敢死队冲向山阴,替光秀多争取一点时间的山中鹿之助打动了替毛利打前锋的山名丰国军将士的心,丰国也说服了伯父山名佑丰,因幡、但马的两支山名军于是转投靠织田方。



放弃进入丹波的吉川元春掉头向鹿之助离开的山阳战场。



这虽然对明智军是奇迹,然而幸与不幸是表里一体。挟持阿牧为人质,坚守丹波筱山八上城的波多野秀治得知吉川军转进山阳,走投无路之下做出最后挣扎,他将阿牧绑上木架准备处刑,企图硬逼光秀倒戈。



不过从丹后出发不停赶路前往救援光秀的相良良晴军忍者蜂须贺五右卫门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出了阿牧──



而相良军的主力部队也举著可说是良晴标志的「千成葫芦」,离开黑川城朝筱山进军。



「母亲大人……!您没事实在太好了。实在难以相信。光秀原本已经做好此生再也无缘见面的觉悟了……!」



「亏你忍耐下来,十兵卫。如果你在这个关键时刻背叛织田家,我就会对自己教育女儿的错误方式感到深深的后悔。」



「……母亲大人……可是……我好难受啊。如果看到母亲被长枪刺死的模样,也许我十兵卫就再也无法保持理智,对八上城做出名留历史的大屠杀也说不定。我没有资格接受夸奖。」



「没有这回事。任何人都有可能被愤怒蒙蔽心灵而考虑诉诸惨烈的复仇,十兵卫。然而你忍住了。在逆境之中忍耐到最后一刻。即使妈妈死去,你一定能为了天下布武的远大抱负而坚强地忍耐下去吧。」



「……不对,母亲大人。若是失去了您,使得十兵卫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如果相良前辈没有前来救援,或许就──」



「你对别人太温柔,对自己太严格了,十兵卫。挺起胸膛展现自信吧。你正是明智家,以及土岐源氏的骄傲啊。请你务必对波多野大人做出宽大的处置。波多野大人没有无意义地杀害当我替身的士兵。」



「好!」



带著生还回来的阿牧与光秀见面的斋藤利三跪到两人的面前,垂著头说:



「夫人和公主都能忍耐那股压力,而身为副官的我却信心动摇。好几次都劝公主假装暂时倒戈投向毛利以伺机拯救夫人……夫人,真的很对不起您!」



「别在意,利三。十兵卫就是个经常为了任务或大义而压抑自己的人。有利三陪著她,并以凡人之女的角色成为十兵卫的代言人,十兵卫因此得到了宽慰喔。」



「……这是我最大的荣幸。」



「不过利三,救了我的那位忍者到哪里去了?我得向她道谢才行。」



「五右卫门大人已经马不停蹄地赶往丹波的山区了。」



「这样啊……不过……那两个人……体型也好、说话方式也罢,还有那对在黑暗中绽放红色光芒的眼睛,感觉十分相似啊,难道说……」



由于光秀此时满脑子都是与被相良良晴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回的母亲重逢的事,完全无暇思考阿牧口中的「那两个人」是谁。她一直被孤立于丹波,还差点失去了母亲。在逼到极限的状况下被以如此梦幻的方式拯救出来,此时的光秀没办法想其他的事。



穿著白衣做好切腹觉悟的波多野秀治表示:「当我知道相良大人率领军团逼近八上城时,虽然我想放弃抵抗,释放明智光秀的母亲。但因为城里陷入大混乱而无法传达命令,差点杀死了令堂。」不过光秀牵起他的手说:「我们都受到了命运的眷顾,这一生都要感谢相良前辈!」就此饶过秀治一命。



「我不会杀害任何波多野家的人。请波多野秀治大人隐居退位。波多野家由其嫡子继承,将山岳要塞八上城移建为平地城。波多野家的领地不变。这场仗结束后,我会请信奈大人决定正式的处置,丹波一国往后就由我十兵卫担任国主。投降的丹波兵之中,若有志愿参战者则编入明智军。」



可任意占领丹波国。这是信奈允诺光秀的既成事实。



与波多野家谈和原本应该必须经由信奈同意。不过既然信奈人在东国战场,以阻止毛利上洛为最大使命的光秀就得自行决定与波多野家谈和。



如果此时做出太过残酷的处置,一些残存于丹波的国人众就会起来作乱,得花时间扫荡他们。当然,光秀没有处理那种事的余裕。她必须尽快将丹波兵投入对毛利的战争。尽量将丹波的国人众收为明治家的家臣,将过去被无数国人众所割据的丹波团结成一个「国」,这是光秀原本的构想。因此光秀对丹波的国人众展现出「宽宏大量」,虽然经过一番苦战,但光秀最后还是赢了。



「如果母亲大人丧命,信奈大人绝对不会接受波多野家的投降。但母亲大人活下来,就没有问题了。我十兵卫一定会保护波多野家。」



对于已经向相良军与山中鹿之助率领的山名军投降的黑井城赤井家,光秀也决定采取同样的暂时处置。



波多野秀治本来打算杀了光秀的母亲阿牧。虽然他在相良军团出现后明白到就算杀了阿牧也没有用,打算在最后关头停止行刑,但命令却没有传达到位。没想到不但八上城的将士没有被杀光,波多野家能继续延续下去,连自己的命都保住的波多野秀治流著泪水不断向光秀表示由衷感谢。



「我就说要谢的话,应该谢救了母亲大人的相良前辈。若是母亲大人丧命,我十兵卫可能就会怒气攻心,毫不留情地将整座八上城烧光,把将士们屠杀殆尽呢。」



「……您说的是,黑川城之所以立即开城投降,还有我们愿意归顺,的确都是因为得知相良良晴大人在三木城宽大的处置。据说相良大人包围三木城切断粮食供给的同时,还对三木城饥饿的士兵提供粥食。相良大人遭到毛利家囚禁人不在三木城包围阵的期间,后继的山中鹿之助大人与竹中半兵卫大人她们仍继续遵守相良大人的指示……相良大人正是拥有领导将领之才的人啊。」



不过明智大人也是一位能领导将领的人──波多野秀治如此称赞。



「领民们已经听闻您在近江坂本与丹波龟山城实行的各种仁政。再加上明智大人对企图杀害令堂的我们波多野家给予的宽大处置。丹波的国人众都会志愿前来成为明智大人的家臣吧。」



虽然光秀本人没有意识到,不过事实上位于丹波北边的丹后的国人众也在这个时候看到从九州乘船而来的相良军团登陆,于是一个接著一个前来归顺织田方。虽然长期于丹波苦战的光秀所占有的领地只有近江的坂本城与丹波的龟山城。不过在织田信奈给予光秀「可任意占领丹波」的保证之下,实际上就等于给她「近畿管领」的要职。自松永弹正归顺以后成为织田方领地的大和,最近纷纷开始归顺的丹后,还有包含京都在内的山城大部分区域,都已经纳入「明智光秀军团」的管辖。而摄津这块由身为攻城专家的猛将荒木村重大致征服完成的土地虽然在村重引发谋反动乱失踪后停留在尚未整顿的状态。不过在这个时间点,摄津实际上可说是处于光秀的管辖之下。更重要的是,织田家的家主织田信奈已经去了东国,人不在畿内。



也就是说,虽然光秀的直辖地丹波与坂本合并起来约有六十万石,但实权相当于「近畿管领」的明智光秀在此时支配的领地已经逼近一百五十万石──是更胜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的大大名。



再加上光秀自己正在守护大和御所所在的京都,甚至是坐镇京都二条城的「今川将军」今川义元。



不过,光秀自己并未察觉到这些事实。



「啊啊,和相良前辈会合后,终于到了与毛利展开最终决战的时刻了!前辈……我好想你喔……!你一定在九州晒黑肌肤,身材变得更结实了吧。虽然此时大剌剌朝筱山而来的山中鹿之助很碍事,不过我会立刻回到播磨解决毛利两川!现在的十兵卫是无敌的!只要和前辈在一起,就什么都能办到。距离天下布武的实现只差一点点了……」



光秀终于从看不到尽头的痛苦丹波战争之中获得解放。而且将她救出这片黑暗的不是别人,正是相良良晴。这让光秀沉浸在笔墨无法形容的幸福之中──



(呵呵呵。如果用谢礼的名义稍微和前辈接吻一下,只要别被信奈大人知道应该就没有问题。不,乾脆怀个孩子吧,差不多一胎就好!相良前辈……)



高举名震天下相良家之马印「千成葫芦」的相良军来到光秀的本阵与她会合,而率领那支相良军的主将骑著马来到光秀的面前。



然而。



「呃?不是前辈!你你你你你是谁谁谁谁啊?」



从丹后赶来救援光秀的相良军团主将不是相良良晴。



「我叫相良义阳。是前任肥后相良家家主与新任的相良军团副将。以及──不瞒你说,我就是可爱良晴的『姊姊』。良晴是我们相良家未来的子孙。」



光秀不禁以不符高贵聪颖公主武将身分的怪声大喊起来:



「相……相良……义阳?前辈的姊姊?」



「虽然我的名字原本念法是SagaraYoshiharu,但因为与弟弟同名同姓会很麻烦,所以我改成Yoshihi了。你就是惟任日向守明智光秀吧。看到那颗头上的金桔马上就认出来了。」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竟然跑出一个没听过也没看过的女人!



前辈跑到哪里去了啊?



从幸福的顶点被打落在地的光秀由于太过绝望,差点就要贫血晕倒也是理所当然。



「给我慢著!『姊姊』是什么意思?相良前辈的姊姊?为什么来自未来的前辈的姊姊会突然从九州冒出来啊?」



「正确来说我是良晴的祖先,只是会让事情变得很复杂,所以就用『姊姊』的名义了。往后相良军团的外交事务将由出身高贵的我一肩扛起。也请惟任大人将良晴的私事让我经手处理。我家的弟弟在恋爱跟战争上都很忙呢。」



「先等一下!前辈的家人角色是由十兵卫担任才对!再说了,虽然信奈大人每次都用各种方式从中阻挠,但我其实是前辈的正式未婚妻!不过我是个很慷慨的女人,所以要我承认信奈大人和前辈的外遇也可以。既然十兵卫现在统一了丹波国,她应该就没有理由阻挠前辈和我十兵卫的婚姻了!」



这家伙在胡说什么啊──彷佛在如此吐槽的相良义阳微微眯起眼睛。



她是一位美丽又高贵的公主武将。苗条的身材,白皙的肌肤,如贵族公主般端正的脸庞。



光秀著急了。



唔唔唔。这个女人和高贵又聪明的十兵卫有几分相似呢。



另外,她竟然还是前辈的祖先?



再这样下去──代替前辈母亲的这个原本属于十兵卫的位置,就会被来自肥后的这个女人抢走了!



「惟任大人?现在不是适合和良晴结婚的时候,我也不会同意这桩婚姻喔。」



「你闭嘴!这件事不是你这个新来的能插嘴的!」



「我才不闭~良晴的私事都必须由我这个姊姊经手处理。这个弟弟竟然找到机会就拐走公主武将的心,想要建立什么『桃色后宫』。在九州也是,岛津家久、岛津义弘、大友宗麟、立花宗茂,一个接著一个花心外遇。而且现在还发现良晴是藤原氏相良家的后裔,已经在进行让近卫前久大人收养为犹子的准备工作。今后我会好好整顿相良的女性关系。」



「呀啊!我本来只怀疑他顶多在九州当地养了一两个情妇耶……那个混帐!这发展糟透了!」



前辈在哪里!赶快把他交出来!难道是在九州花心过度,怕被我十兵卫骂才会躲起来吗!──光秀逼问义阳,不过义阳的回答却大出光秀意料之外。



「良晴在途中就带一批船走,前往救援君主兼恋人织田信奈大人了。良晴必须同时救援惟任大人与信奈大人才行,然而他的身体只有一个。于是在船上和我商量过后,决定将相良军团一分为二。丹波救援军由身为副将的我指挥,援助信奈大人的事则由主将良晴负责。良晴原本表示『丹波战线的状况比较危险』,想要亲自来丹波。然而他再怎么样也是武家人士,我坚持他一定得以救援主公为优先。织田家家主织田信奈大人与其左右手明智光秀大人。若要确实救援两位公主武将,就没有其他选择。」



义阳在「开启天岩户」之后就知道良晴与信奈是恋人关系,也听过光秀主张自己是良晴未婚妻这件事。然而光秀与良晴之间复杂三角关系的微妙之处,若没有实际待在织田家就不容易理解。



听到义阳的说明时──



(她说的对。织田家的主君是信奈大人。前辈亲自救援主君信奈大人,而将丹波救援军的指挥权交给信任程度犹如自己分身的姊姊。这是符合战国武家常理的最佳选择。事实上,如果义阳大人没有赶到,母亲大人就会被处死了。十兵卫被前辈所救,而在东国陷入困境的信奈大人也会被前辈搭救吧。这样确实合理,没有其他选择……只不过。」



光秀的心中冒出了一道黑色污渍般的小小「伤痕」。



当她想如往常般那样以开玩笑的方式甩掉那点「伤痕」时──



砰!



光秀冷不防地举起擅长的手枪开火。虽然她没有瞄准义阳的身体,跟在义阳旁边的犬童也吼了一声以熊掌挥开子弹,没有击中义阳。不过光秀的心随著这阵枪声勉强逃离了「伤痕」。只是让义阳惊讶地说:「我听说你是个理智的公主武将,没想到意外地挺乱来的嘛。」



「喂,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哪有人突然就开枪啊!你好像很没教养喔。」



「我的教养都是母亲大人教的!对十兵卫来说,开枪只是当做打招呼用的。都是因为义阳大人自称姊姊想抢走前辈,才会变成枪靶啦!」



「……唉。惟任大人,令堂被挟持当人质仍能忍耐的你对织田家的忠义之心的确值得赞赏,然而惟任这个姓氏是靠著向御所捐款硬抢来的唬人用姓氏,我也没听过什么明智家。我家的良晴可是正统相良家的后裔,也是即将成为下一任关白的男人。可不能将良晴交给你这种来历不明又粗暴无礼的公主武将喔。」



「你说什么!那种像小姑般的发言让我很不爽喔!明智家乃是高贵的土岐源氏家族!只是你这个九州的乡巴佬不知道而已!」



「错了。我们相良家是延续二十代以上的正统藤原氏,关白近卫大人也认同。九州很少发生像本州那样乱来的犯上篡位事件,大友、岛津、相良、阿苏这些室町时代以来的名门望族一直延续到现在。不过本州自称源氏或自称藤原氏的人太多了。明智家这种陌生家族的女孩配不上我们家的良晴。」



以后织田家与御所的交流就由我负责。惟任大人,请您专心在与毛利的战斗上就好了──义阳冷冷地这么说,让光秀大为光火。



「……啊啊啊啊啊!我还是受不了了!相良义阳!!!!!你这个女人打算随时随地都妨碍我十兵卫吗!你打算把十兵卫在织田家的栖身之处全都抢走吗!」



「你生什么气啊,我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惟任大人和令堂吗。虽然山中鹿之助也正在紧急赶来筱山这里,但如果我和忍者蜂须贺五右卫门没到的话,就来不及了喔?你这一生都应该感谢我才对。还有你该学熊叫三声。」



「谁会感谢你啊!!!!呜哇啊啊啊啊,和前辈的婚礼啊啊啊啊啊!十兵卫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征服丹波的啊啊啊!」



你这个女孩明明自称高贵的公主,却老是啰嗦个没完,浑身上下都是商人味──义阳塞住耳朵忍受光秀的大吵大闹。



「少啰嗦!十兵卫只是过太久流浪生活,变得有点世故而已!别再废话赶快让我和相良前辈成婚啦!」



「不行。打完这场仗后,良晴就会和织田信奈大人结婚。为了这件事而让良晴就任关白也是我的工作。我家的弟弟看来很迷恋信奈大人呢。但若信奈大人不符合我的要求,我就会要弟弟重新考虑。毕竟最适合成为爱撒娇的良晴妻子之人就只有我这个姊姊呢。呵呵呵。」



「利三!我十兵卫的人生计画已经快要毁掉了!我要立刻宰了这个女人埋到八上城后山!在她与信奈大人见面之前都还来得及!」



「快、快住手啊公主!八上城虽然投降了,但我们还在与毛利军作战!此时万万不可暗杀相良军的副将啊!」



斋藤利三脸色发青,不得不介入「吼喔喔」地低吼的光秀与绷著脸表示「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如此恨我?真搞不懂本州的公主武将」的义阳之间做缓颊。



「唉呦,相良前辈,你好过分喔~!不来到十兵卫的身边也就算了,竟然还把代理权交给这种烦死人的女人!我恨你!」



光秀的怨恨高呼响遍了整个丹波筱山的天空──







问题人物──拥有备前美作五十万石领地的宇喜多直家此时正躺在冈山城里。播磨动乱时落马造成的腰痛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痊愈。



「啊啊~本大爷的黄金猛腰啊~相良良晴那家伙太可恨了!虽说如此,我在完全看不出天下局势会倒向织田还是毛利的时候,派弥九郎去九州卖相良那混帐一个人情。本大爷这个在双重意义上是脚踏两条船的策略还真是了不起呢。嘻嘻、嘻嘻嘻嘻。」



若是相良良晴成功救援织田信奈,夺得天下,那就是弥九郎的一大功劳。对派出弥九郎帮助良晴的宇喜多家而言是再好不过。



如果小早川隆景击败织田信奈,透过弥九郎说服相良良晴回到毛利方。宇喜多家将会受到隆景感谢,一样值得额手称庆。



「不管局势怎么变,宇喜多家都能长保安泰!躺在床上就能获得如此漂亮胜利的本大爷果然是足以匹敌毛利元就的智者啊。问题在于当弥九郎的事被毛利方发现,让她们起疑的时候该如何解释呢……就硬说她擅自脱离宇喜多家吧。」



在可爱的秀家行成年礼继承备前美作的国主之前,我还不能被杀头啊。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做呢……直家盘腿坐在床铺上,眼中绽放精光──



这时候,侍童带来了两封信件。



一封来自小早川隆景。



难道脚踏两条船的事被发现了?直家有一瞬间感到紧张,不过信中一句也没提到弥九郎的事。然而──



『山中鹿之助从姬路城出发,率领敢死队进入山阴,让山名丰国与山名佑丰转而投靠织田方,并且堵住了山阴道。因此我方的战略将大幅变更,姊姊和我一起走山阳道,略过姬路城直攻摄津。宇喜多直家啊,你立刻率领全军与大毛利家会合。没有鹿之助的姬路城虽然如纸扎般脆弱,但你要是以任何理由晚一天抵达,我就当做你企图向毛利家造反。』



由于信中太过刻意避开弥九郎的话题,敏锐的直家马上明白,彷佛以冰冷视线瞪著自己的隆景于信中的言外之意是「我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当做没看到弥九郎的事。但如果你要我不追究,现在就立刻出兵」。事情还是暴露啦。隆景明明知道一切,不对,正因为她知道这些事,才会刻意指派直家为上洛军的前锋部队。一旦拒绝就等同与毛利为敌。直家冷汗直流。



(不妙,该怎么办。该照著隆景的指示往东走呢,还是乾脆朝西进军夺取防守空虚的安艺。)



从九州出发的黑田官兵卫目前应该正在山阳道上加紧赶路,目标是抢夺安艺。那么本大爷如果先占走安艺,再用「我是为了协助毛利家而拖延官兵卫的脚步」的藉口向隆景解释……不行不行,那两个人都是与我比肩的智者。如果太贪心反而会落得与双方同时为敌的下场。为了避免秀家被卷入争端,只派出弥九郎行动,我则躺在冈山城的作法是最安全的。但是这招已经行不通了。该怎么办。应该参加上洛军吗?但如果毛利输掉呢?秀家会怎么样?



「安艺太安逸不好哦,所以我要去让安艺好好安逸一下──不知道能不能用这种谐音搞笑的藉口敷衍过去。」



直家望向第二封信。



那是黑田官兵卫送来的。



『呵呵──!宇喜多直家,我西默盎已经通过安艺啰!你现在应该正在喊著『安艺太安逸不好』之类的谐音笑话在胡闹,这样不行喔。你的选项只有以下三个:协助毛利在备前美作阻挡我西默盎。向我投降,一同前往山阳道讨伐毛利军。或是摆出忠心护主的样子,立刻假装慌张地去跟毛利会师。换言之,没有假装无辜、袖手旁观的选项。我不会让你躲在冈山城里让西默盎轻松通过,还在一旁观望我西默盎与毛利互斗。若是你做出那种选择,不管是小早川隆景也好,我西默盎也好,胜利的一方必定会在战争结束后铲除你!来吧来吧,挑一条中意的路走吧。』



哇啊!太快了吧!明明隆景已经破坏很多山阳道的路段耶,怎么会这样!应该是擅长土木工事的「川并众」发挥作用了吧──直家越来越著急。而且官兵卫没有打算趁虚而入抢占毛利领地,她几乎是心无旁骛全速朝畿内进军。这跟我认识的官兵卫不一样,我还以为那家伙应该会像闯空门一样窃据安艺才对──直家咋舌道。



「躲在冈山城里,让官兵卫直接通过……这办法也行不通了。可恶。被织田方与毛利方夹在中间,立场微妙的战国大名太可悲了!要不是生了秀家,不然本大爷根本不在乎备前美作这块地……」



无论是小早川隆景。



或是黑田官兵卫。



都不允许他袖手旁观。



反覆使用背叛、暗杀等阴谋诡计度过这场乱世的宇喜多直家如今被迫做出「决定」。



她们要直家凭自己的意志做出决定,挑选他希望依附的盟友。但唯独不让他「中立观望」。



虽然宇喜多军在直家「只要使用暗杀手段就不必开战」的方针下,实战经验并不丰富。不过众所皆知他们一旦认真战斗,其实是很强的。直家不只是谋略家,在指挥军队的能力上也是出类拔萃。在「明善寺之战」里,他靠著区区五千兵力就摧毁两万三村军,缔造辉煌的功绩。但由于直家不会拿宇喜多家的存亡做赌注,很少展现真本事。虽然他扮成将棋的「步兵」,但实力却是「金将」的程度。只不过,直家没有将自己当成「金将」的「抱负」。因此小早川隆景才没有肃清宇喜多直家。虽然他是一剂剧毒,不过隆景仍相信等到最后的最后,她就能将直家当成「蕴含扭转战局之力的有用棋子」来利用。



奇怪的是──比起让直家以旁观者身分继续留在冈山城,黑田官兵卫似乎也希望他支援毛利军。



官兵卫当然知道直家派小西弥九郎到自家军队里。应该说,官兵卫与直家之间其实秘密计画了一项「脚踏两条船」的策略。在这个前提下,就算官兵卫提议「加入我西默盎吧」,直家也不可能答应。否则就会让脚踏织田、毛利两条船,任何一方胜利都能让秀家生存下去的直家唯一希望破灭。也就是说,若要维持「脚踏两条船」的状态,就只能加入毛利。



(要是在冈山城待太久,感觉就会有人趁著畿内决战时从背后暗算我,有点恐怖呢。那家伙认为与其放著让我随意侵占毛利领地,不如强行将我拖上战场,这样她比较好和我联手是吧?或是……这就是所谓的天下布武决战吗。也就是说,隆景和官兵卫都不是为了夺取国家,而是为了「乱世的终结」那种无聊的抱负而战。她们无论如何也要把我拖进那种无聊的理念碰撞大决战吗……)



「秀家,跟父亲一起走。我们出兵前往播磨」宇喜多直家向嫡子宇喜多秀家招了招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父亲大人,您的腰还好吗?」



「别担心。虽然是有一点痛,不过有一半是装病装出来的。不是没办法出战。如果继续旁观下去,不管哪边获胜宇喜多家都会被摧毁。我们要赶在黑田官兵卫军出现在冈山城前面之前出发加入毛利方。秀家……我一定会让你继承备前美作五十万石的领地。那是本大爷完成对宇喜多家的仇人,主公家浦上家的复仇之后唯一保留下来的野心。」



「那么这场仗会是毛利获胜吗?」



「谁知道呢。毛利、大友、织田、松平、武田、上杉都来搅局。这场战争的规模太大了。连我也猜不出胜败的结果。如果织田获胜,弥九郎会保护你。而我自己呢,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朝毛利获胜的方向行动。别担心。本大爷可是奸诈邪恶无比的武将宇喜多直家喔。是战国三大恶人之中唯一存活下来的男人。我一定会让你继承宇喜多家和我抢来的领地。」



秀家不想要什么领地,只求父亲大人的内心获得平静就够了──秀家哀伤地低下头。



宇喜多直家笑道:当本大爷内心获得平静时,秀家,那就是你顺利继承备前美作的那一刻。



连直家的亲弟弟都害怕遭到直家暗杀,在哥哥面前时都会穿戴锁子甲。



不过唯有在秀家的面前,直家就像换了个人似地温柔。



不需要成为什么天主教徒才能获得救赎,我的「救赎」已经在我的肩膀上了──直家这么想著。



只要为了秀家,我……



「走吧。赌上宇喜多家命运的时刻到来了。」







在东国战线,织田信奈撤出设乐原,德川家康向武田方投降。另一方面在西国战线,也就是织田家根据地畿内,情势一口气陷入了如火如荼的紧张状态。



在吉川元春率领的毛利山阴军抵达姬路之前,小早川隆景已经早一步对姬路城发动猛攻,攻陷了那座城。如果从冈山城出动的宇喜多直家在后方突然背叛,小早川军就会溃败。不过隆景却不在意这点发动攻击,一下子就夺取了姬路城。



隆景事前已经预料到,如果毛利方发动总攻击,代替山中鹿之助防守姬路城的黑田职隆与尤道理之介等人会为了保存战力而决定撤退到东边的三木城。



从山阴战场赶至此地的吉川元春带著外交尼僧惠琼到隆景的阵地与她会合。



「隆景。这样一来山中鹿之助就失去能让她回去的主城。而撤出姬路城的士兵想必光是防守三木城就应接不暇了吧。如今终于到了前往京都上洛的时刻了。」



双胞胎妹妹提议进行「上洛战」。



不过隆景却笑著回答:



「我们若是现在进京,毛利就会成为瓮中鳖。从军事角度来看,那块土地等于一座纸扎的城,易攻难守。京都就让给从丹波出发正在行军的明智光秀与山中鹿之助吧,姊姊。而那个拘谨死板的明智光秀所率领的明智军,将会基于明智光秀必须保护京都不受毛利侵犯的使命感,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但是东国战场如今有了新的动静,我们不能一直将军队摆在姬路这里喔,隆景。既然你不要京都,毛利军又该往哪去?」



「摄津的大阪。」



「大阪?就是本猫寺本山所在的那座城市?」



「期望扩大南蛮贸易的织田信奈未来一定会将主城从安土城迁到大阪。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拆掉四周皆由河川与沙洲保护的坚不可催之『水城』,大阪本猫寺的大寺院,将其留在原地。该地防守薄弱。而且掌握大阪湾制海权的九鬼水军已经回到志摩,与从海上辅助行进于东海道之武田军的武田水军、北条水军展开对峙。旧相良军则已躲入三木城。因此毛利将趁著明智光秀和山中鹿之助守在京都的那段空档进入大阪。从水陆两线控制淀川的物流。将本猫寺原址暂称为『大阪城』,当成进可攻退可守的前线基地──也就是毛利上洛军的大本营。另外也会请将军大人和第三代家主毛利辉元入驻大阪城。」



摄津也有织田方的军队啊──吉川元春歪著头质疑。隆景握紧元春的手说:



「摄津在不久前有一位名为荒木村重的猛将。那位村重已经因为遭到怀疑对织田有谋反之心而逃亡失踪。如今的摄津并没有可称为国主的将领,指挥系统陷入混乱。而且摄津里拥有最强兵力的池田恒兴是个不懂撤退的躁进武将。他只会朝姊姊发动直线突击。」



隆景希望元春在摄津的织田家诸将集合成一支「军队」,与丹波、三木联手之前,以吉川元春的刚强勇猛战力将有威胁的敌人各个击破,从姬路杀出一条通往大阪城的血路。



所以你才会把我叫到山阳战场来啊──元春恍然大悟地拍了大腿。



让中国地区最强的「刚勇之将」吉川元春的威名响彻全天下的时刻到了。



只要以京都作为诱饵暂时拖住明智军,再趁隙夺取大阪城,毛利就能得到一座耸立于摄津中央,难以攻陷的要塞。往后这场决战的主导权就会完全掌握在毛利的手中。



「隆景,我只担心一件事。我若是长驱直入进攻摄津,冈山城的宇喜多直家会不会被沿著山阳道追赶我方的黑田官兵卫策反,从后方偷袭隆景。这次不只山中鹿之助,黑田官兵卫也发挥了惊人的表现。她在九州战场大显身手。再加上直家指派小西弥九郎投奔织田方,埋下倒戈的可能性。」



「宇喜多直家『还没』倒戈。就算要倒戈,那个男人一定会等到将宇喜多家五十万石领地与宇喜多秀家的继承人卖出最高价格的最佳时机才会倒戈。而宇喜多家价值最高的时间点,就是织田信奈与毛利直接对垒的决战时刻。在直到最后一刻之前,他仍值得信任。」



「你要在所谓的『最后一刻』到来之前,承受宇喜多直家可能会倒戈的恐惧尽量利用他吗,隆景?」



「我撑得住,绝对可以。因为我已经违背『毛利不可觊觎天下』这句父亲的遗言──」



「隆景,不要死喔。」



隆景打算在这场决战中掌握天下啊──元春激动地浑身打颤。那位失去哥哥时差点沦为废人的脆弱妹妹,终于成长到如此强大的地步。一想到这点,元春就感叹不已。



「我明白了,隆景。我相信你的智慧与勇气。我只要信任自己的妹妹隆景发动突击就好了。你就用吉川家当踏脚石让毛利取得天下吧。」



「我不会将吉川家当踏脚石,姊姊。毛利两川,我们姊妹俩是一组的。」



在毛利两川姊妹背后如乌鸦般低头静观的暗黑寺惠琼默默地点了点头。虽然对于惠琼而言,毛利家是消灭自己的家族安艺武田家的仇人。不过惠琼心中已经没有那份仇恨。毛利元就已经不在世上。无论是元就或第二代家主隆元都死了。无数各自为政的国人、守护大名、战国大名造成的这场永无止尽的内乱中,失去身为安艺守护实力的安艺武田家注定灭亡。那是战国的常理。真正该恨的是这个战乱时代本身。而若要终结这个战乱的时代,就必须放下仇恨憎恶毛利家的私心。事实上,惠琼已经于暗黑寺的修行中放下那些仇恨了。特别是公正无私的智将小早川隆景信赖并重用与毛利家有深仇大恨的自己,让她怀抱超越感谢的某种特别感情。



这时候,毛利家的顶尖智者惠琼的心中暗藏一招能为大毛利家带来最后胜利的计画。惠琼知道自己的智慧远不及隆景。她也知道,公正无私的隆景做不到的事,对于毛利家而言是外人的自己能办到。然而现在还不是向毛利两川表明那个计画的时候──







伊势,以及伊贺甲贺也燃起了反织田方的烽火。



首先是伊势的前任国主北畠家揭竿起事。不对,正确来说是北畠家被叛乱军占据了。



这下子与信奈一起撤离设乐原的泷川一益就无法回到伊势。



不过北畠家已经没有愿意与织田家一战的武将了。他们全都担心自己不知何时会被织田方暗杀,整天过著顺从织田方的日子。然而信奈一反他们的预料,没有肃清北畠家。如果信奈暗杀了对自己造反的弟弟信澄,她日后应该会对造反行动提高警戒,也会肃清北畠家才对。不过信奈原谅了信澄,并与信澄和解后就订下「降者不杀」的规定。北畠家族也得以存活──这个作法反而害了信奈自己。



北畠家原本打算袖手观望织田家与反织田联军的战争。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曾受雇于北畠家当军师的男子,带著大批伊势、山城、近江、大和的浪人回到北畠家。



过去曾藏身于近卫前久背后,以「影之军师」之名建立反织田家包围网,与织田军缠斗不休的男子终于浮出了台面。



那头猛虎的出现让北畠家的人都大惊失色。



他是过去以形同被逐客般逃出骏河今川家,流落到伊势的前浪人。虽然他在伊势当军师指挥军队时做得很不错,却因为密谋占据北畠家,这头饥饿猛虎被委婉地赶去了京都。



那头猛虎一听到「武田信玄称霸东海道」的「捷报」后,立刻摘下面具,将真面目与本名公诸于世。



「我就是无人斋,武田信虎!胜千代……不,晴信啊。你终于做到了!原本还在执著于川中岛,拖拖拉拉的你终于夺下武田家梦寐以求的上洛之路──东海道!北畠家啊,现在就请你们支付过去我在伊势帮你们打仗的奖赏吧!织田信奈那个家伙。竟然夺走伊势后却放前国主北畠家一条生路,那个女孩到底有多天真啊。」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成群结党的狼。他手下有一整支的军队。信虎盗用近卫前久与津田宗及的资金,雇来一群战争经验丰富的猛者。属于反织田方的残存一揆势力,也就是存活至今的前国人众余党纷纷集结到喊著「我乃是武田信玄的亲生父亲,武田信虎。在京都高挂武田家旗帜的时刻来临了!」自报名号的信虎旗下。



而且。



「北畠家的人啊,将伊势交给我吧。若是我的女儿晴信成功上洛,复兴足利幕府,就会将北伊势半国还给你们。伊贺甲贺的六角承祯也将挺身抵抗织田家侵略的忍者们聚集到伊贺村里,举兵起事!伊贺的忍者们都是『山之民』,绝对不会服从企图以武家统一全日本,建立单一政权的织田信奈。不过他们表示能与长年以来平等对待真田忍者与武家的晴信共存。天下将会属于武田晴信!为了达成自己的野心,将父亲放逐到骏河,自己又攻打消灭骏河,逼反对进攻骏河的弟弟切腹自尽,将形同另一个自己的妹妹当成替身送入死地,害她战死的无情之女──我的女儿晴信的野心战胜织田信奈的时刻终于到来!我不容你们拒绝!若是胆敢拒绝,我就将北畠家上上下下连同前北畠家领地的人民全部杀光!」



晴信,也就是信玄如今已打出夺取天下的王牌,信虎已经没有必要用影之军师的身分躲避织田信奈的追捕,潜伏于畿内了。以影之军师的名号和东国北条氏康联手在历史的台面下操控局势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他终于能高挂武田菱之旗,以将领身分率兵出征。



「近卫前久太天真了,公家贵族终究只是公家贵族。能取代姬巫女的人多的是。他应该不惜牺牲姬巫女声讨我,叫织田信奈派人来捉我,早点把我杀掉才对。如今整个日本里具有成为天下霸主资格者只有一位。那就是不断让双手染上家人之血与泪,最终开创出上洛之路的小女晴信!」



北畠家的人原本以为信虎对将他逐出甲斐的女儿信玄怀恨在心。他们虽然畏惧信虎的威名,但因为信虎与信玄已无关系,因此将他当成只抱著想在京都占据一席之地那种小小野心的老浪人,看不起他。然而他们都错了──信虎为了帮助信玄成功上洛,在京都拉拢近卫前久,在堺町拉拢津田宗及,傲慢地指使近江的六角承祯,更与关东的北条氏康联手,建立起名为织田家包围网的「信玄上洛之路」。为了这个目的,无论他失败多少次仍能重新振作,持续于暗地里大肆活跃。



这样的暴君,竟然会为了帮助放逐自己的女儿,甘愿舍弃自己的脸与名字,在台面下不为人知地独自奋战。



了解信虎凶暴个性的北畠家之人全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总之,北畠家害怕遭到灭族而将权力完全转让给信虎。



北畠家的家主北畠具教年纪虽大,却是承蒙冢原卜传传授奥义「一之太刀」的剑豪。然而正因为对剑术研究甚深,看出信虎能力的他表示:「只论剑术我比较高明,然而他的『气』却强太多了。已离开战国大名之位的我无法对付如今的信虎」。他知道只要开战就会败北,北畠家也将被这头年迈猛虎消灭。于是他只能被迫屈服。



「晴信啊。为父已经控制了伊势。织田家的生命线……联系畿内与尾张的东海道,已经遭到截断。别拖拖拉拉的,不要迷惘。鼓起勇气振作起来吧。趁著上杉谦信率领越军南下之前!立刻入侵尾张,与织田军展开决战,夺取天下的中心──岐阜城!那么一来,天下就是你的了!」



次郎和太郎也期盼如此啊──信虎在北畠馆的屋顶上摇著武田菱之旗,彷佛要传达到行进于东海道上的信玄耳朵里似的不断大喊。那是年老却依然凶悍的猛虎吼出的咆哮。







战败的噩耗一则又一则,败退又败退。



明智光秀与山中鹿之助阻止了企图入侵丹波的吉川军后,回到山城准备巩固京都防御时被趁隙而入,小早川隆景终于攻陷姬路夺下播磨。打算防守摄津,信奈的同乳姊妹池田恒兴从山阴转进至山阳时遭到吉川元春彻底击溃──



占据伊势北畠家,终于拿下影之军师面具的武田信虎兴兵作乱。



在伊贺甲贺,过去的近江观音寺城主六角承祯带领许多伊贺甲贺忍者,呼应信虎向织田家造反。



逼降德川家康的武田信玄毫不留情地朝东海道进军,将三河、远江都纳入手中后立即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向尾张。其先锋为德川军。



家康在占领热田的时候就立刻透过服部半藏,向放逐老将佐久间信盛至高野山,并且在付出如此重大的牺牲后才勉强躲入清州城的织田信奈发出劝告:「武田骑兵队即将抵达。只要通过热田,尾张就只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将无人能阻止武田骑兵队的进军。当然我们也不希望和织田家发生以血洗血的惨烈决战。请尽快放弃清州城,逃往岐阜城」。



从家康与本多正信的立场来看,即使与织田发生决战,她们仍希望能尽量保留德川军的实力,让武田和织田自行互斗。因此,奉命担任前锋部队的德川军极力避免在只有她们进入尾张的时候就开战。若是一脸开心地攻击直到前几天还是盟友的织田家,家康的「恪守信义」评价也会往下掉。于是德川方此时先对织田信奈手下留情,避免家康的名声下跌。信奈还在期待德川可能会「再次效忠」,一定会接受建议。不希望被谦信与毛利抢先的信玄也不会责备家康在这时候犹豫不发动攻击。只要向她表明「我们希望在不流血的情况下早日夺下尾张」,信玄就不得不接受这个作法。



信奈带著通往自己领地伊势的归途遭到武田信虎截断的泷川一益,以及决战兵器三千挺火枪,退回美浓的岐阜城。织田军经历金崎的总撤退战、在天王寺、木津川河口的海陆两线溃败之后又吃了一场大败仗。值得庆幸的是信奈率领的主力部队与三千挺火枪都还安然无恙。



信奈明知德川家康的用意是要让织田军与武田军互斗,还是接受了家康的建议。在尾张的宽阔平原上无法施展对抗武田骑兵队的防御策略。总而言之她进了岐阜城。



这时的岐阜城是由只带来少量部下的津田信澄镇守。



「竹中半兵卫大人命令我在岐阜城迎接姊姊。于是我就脱离北陆战场来到这里。军师大人果然高明。」



信澄已经猜到信奈的战略计画。不对,与其说是信澄,应该说是在北陆与柴田胜家等人一同和上杉谦信军进行对峙的半兵卫猜到那项计画才对。信澄只是遵从半兵卫莫可奈何下发出的命令。



「这样啊。勘十郎,半兵卫她……是怎么说的?」



「是这样的。她说尾张的清州城无法挡住武田的骑兵队。若是可能的话,最好在有木津川与长良川作为天然护城河的岐阜城和武田进行决战。只不过如果在岐阜城展开决战前,大阪先遭到毛利夺走。到时候织田主力军就应该退到岐阜城以西的大垣城,将大垣附近一带当成决战场地──」



「如果选择大垣,就能将木津川、长良川、揖斐川三条河川当成抵御武田军的屏障。而且那边也离近江的安土城很近──即使毛利军不管京都一口气攻向安土城,我们也能和京都的明治军互相照应勉强应付。哪怕遭遇被东西两边同时夹攻的最糟糕状况,如果将野外决战点移到近江和美浓的国境──伊吹山底下的广阔关原,织田也有些微的胜算。她的话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关原──从地理上来看虽然可说是近江的东侧,不过以所在国来说那边属于西美浓。是确确实实的东西国交界点。从岐阜延伸出去的东山道、北陆干道、伊势干道在此交会,乃是日本的「中心」。由于其颇具个性的地理位置,该地也是成为改变古代日本历史的「壬申之乱」舞台的宿命之地。同时那边也位于军师‧竹中半兵卫的家乡出生地,菩提山北侧的山麓。



「……如果在那里开战,应该就能按照在设乐原的规划对付武田骑兵队。不过勘十郎,你──」



半兵卫大人和胜家她们一起在北陆拖延越军脚步,坚决阻止对方入侵近江。她正在为此计画策略。一旦武田和上杉同时出现在战场上,就算织田方拥有再强大的武力、再优秀的智谋、再好的策略、再适当的人和,也不可能击败她们,半兵卫大人是这么说的──信澄爬上可说是信奈用来练习安土城天主建设而建的试制品「天守」,露出了笑容。



「姊姊,从稻叶山山顶往下望看到的岐阜城镇、尾张的平原、耸立于关原方向的山峦。真是雄伟的景观。蝮蛇道三大人一生中执著不已,并且随同夺取天下的野心一同托付给姊姊的王城之地……令传教士弗洛伊斯等人大开眼界,足以代表日本的王都。我祈求武田军不会烧毁岐阜的城镇。信玄若是看到这么美丽的城镇,应该不会起放火的念头吧。虽说如此,这座岐阜城还是会被烧。狩野永德与长谷川等伯灌注灵魂描绘的各项作品都已经运走了。这些作品若是被烧掉就太可惜了。」



那是决心战死沙场之人才会露出的笑容。



「姊姊。我的人生本来在尾张对姊姊造反时就该结束了。如果猴子没有从未来来到这里……我就没办法像这样和姊姊在稻叶山的山顶边眺望底下的城镇边聊天。」



「……勘十郎。」



「半兵卫大人说过。这里就是我津田信澄的命运难关。即使剩下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尽量多守住岐阜城一点时间。从丹波进入京都的明智军,在山阳道上火速行军的黑田官兵卫军。以及走海路紧急回到姊姊身边的猴子──相良良晴能否赶上决战,要看作为大垣城外围防御堡垒『出城』,负责阻挡武田德川猛攻的岐阜城能撑到什么时候而定。我不懂复杂的战略计画,但唯独明白这点。这场战争是决定天下局势方向的最后决战。在这场壮烈的战争开始之前……我希望能让姊姊与猴子重逢。」



我自己个人想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与阿市相遇,生下茶茶她们三人。姊姊,如果您方便的话,当织田家获得胜利之后,请您好好照顾阿市和我的三名孩子──信澄牵起信奈的手,如此说道。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姊姊。无论这场决战是胜是败,在决战开始前,也请您一定要……和猴子再会,与他结为连理。我会为了你们在这座岐阜城抵御武田军的攻击,多撑一天也好,多撑一刻也好。」



信奈已经不知道该对信澄说什么才好了。



只能不停流著泪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明白就算劝阻信澄也没有用。



「和织田军的猛将、勇将比起来,我只是个如蚊子般弱小的武将……但是弱者也有弱者的战斗方式。况且……此时应该仍留存于岐阜城内的道三大人灵魂,一定会帮助姊姊和猴子重逢。请再等一下。抬起头来,前往大垣吧,姊姊。」



你打算拋下阿市和茶茶她们吗,勘十郎──信奈勉强挤出了这句话。不对,她可能连句子都无法好好说出口,不过信澄听懂了。



在这段姊弟仅剩的短暂时间里,信澄说著与打仗毫无关系的话。



第一次被信奈喂食外郎糕的事。



在热田的森林里找到戴著狸猫耳朵的眼镜女孩时,信奈大喊著:煮狸猫汤啦!,和犬千代一起冲出去猎狸猫的事。



父亲信秀带传教士与南蛮商人到津岛港引荐给信奈认识的事。



在信秀的葬礼上,信奈以一身傻瓜般的装扮大闹会场,让母亲土田御前震怒那天的事。



在稻生之战里,受信澄命令举兵起事的胜家被信奈打败,信奈还打算诛杀信澄那天的事。



在桶狭间之战扮成女装负责拖住今川军的那天,遇到的难以启齿之事──至于发生了什么,信澄只是苦笑著补充:「多亏了那件事,我对姊姊谋反的罪已经全部抵消掉了。」



织田家没有单身的公主,于是信奈的恶作剧心理发作,让他扮成女装嫁给浅井长政时战战兢兢的回忆。



当时一如竹中半兵卫所料,他知道了长政其实是女儿身,而与长政陷入情网。



由于信奈不惜演出「黄金骷髅」那场戏也要拯救长政的性命,他才得以和改名阿市的长政生下茶茶、初、江三名孩子。



「自从我被救回一命的那天开始,我过了一段美好的人生,姊姊。我很感谢生为姊姊的弟弟。如果猴子没有出现的话,我一定……在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不懂的情况下结束这一生吧。请您帮我向猴子转达这些话。」



信奈轻轻地吻了一下信澄的脸颊。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勘十郎。我唯一的弟弟……」



并且在信澄耳边如此低语。



「我知道了。下次再见面时,你一定要在安土城和我们的母亲开一场和好的茶会。我会准备外郎糕帮你们调解的。」



一言为定喔──信奈勉强挤出这句话。



时候到了──



津田勘十郎信澄没有哭泣,也没有露出慌乱的样子。而是以笑容温暖在设乐原遭受打击,身心都接近极限的姊姊,轻轻安慰她,最后乾脆地告别。



翻遍日本史,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深受姊姊所爱的弟弟了──这是信澄最后一句话。



信奈趁著夜色从岐阜城出发,朝著西边地大垣城进军──



信奈相信,自己所等待的那个人很快就会来到她身边。



然而,信奈彷佛弄丢了她的强运。



在分秒必争的这个时刻,信奈对泷川一益与主力军下达「等明天早上视野变好之后再出发」的命令,要她们留在岐阜城。自己则率领少数部下进行夜间强行军。就像在金崎撤退战时那样,总大将信奈决定自己先脱离需要较多行军时间的主力军赶路,超前其他人进入大垣城,要抢在武田德川军之前夺得「先机」。信奈就是靠这种不要命的强行军度过金崎的危机。



不过正当信奈只带著十几名骑马的侍童穿过林间道路后──却发现大垣城的「护城河」揖斐川水位暴涨到令人意外的程度。



当她出发时,岐阜城那边还是晴天。看来是揖斐川的上游下了一场区域性阵雨。



「……万一现在遭到夜袭……我们就会全军覆没啊。」



骑在马上的信奈咬著嘴唇。战斗经验丰富的信奈的「直觉」正低声警告她。



森林各处突然同时冒出「隅立四目」的六角文旗印。那是前近江观音寺城主六角承祯率领的反织田军。那群军队几乎都不是所谓的武士,而是以伊贺、甲贺的忍者为主要成员。他们是擅长夜间埋伏与奇袭,保护伊贺甲贺地方不受战国大名染指的「山之民」。



自从舍弃观音寺城以来,在武田信虎的指挥下以织田家包围网将领于各地移动的六角承祯终于逮住了织田信奈。



六角家是系出佐佐木源氏的名门世家,长期支持足利幕府,曾是代表中世纪日本的大势力之一。当足利将军被逐出京都时,他们多次庇护将军。然而在败给女扮男装的公主武将浅井长政,又被织田信奈逐出居城观音寺城后。六角承祯就过著潦倒生活,长期流浪于伊贺、甲贺一带。



六角承祯这个人原本就因为越来越激烈的战争生活,以及无法改变没落命运的沉重压力导致身心受创,因此更害怕无惧于名门六角家的威信,可说是以下犯上象徵的公主武将们。这种情绪造成的反作用力让他对清纯年幼的少女抱持异常的兴趣,在她们身上寻求扭曲的救赎。当他还是观音寺城主的时代,就曾经企图对女扮男装的浅井长政与蒲生氏乡出手。承祯这个对家臣的年幼女儿乱来的坏习惯正是六角家衰败的最大原因。



如今摧毁六角家的两名公主武将之一的浅井长政已经「死了」。承祯对立于公主武将的顶点,害自己沦落为浪人的织田信奈所抱持的憎恨非同小可。



「虽然在天王寺之战时,我的箭矢被杂贺孙市的高超枪法打掉,又遭到相良良晴的妨碍,但这次你终于完蛋了。织田信奈啊,即使在黑夜之中,我的箭矢也绝对不会落空──纳命来吧。不过我不会一箭就射杀你──」



退路遭断,眼前的揖斐川也因为水位暴涨而无法渡河。



她手边的兵力只有十几名侍童。



就在侍童与忍者们展开厮杀时。



没办法了──信奈低声说完便骑马冲入揖斐川中。



「直到最后我也绝不放弃!如果我拥有达成天下布武的天运,这匹马就能安然渡过揖斐川!」



然而日置流弓术高手六角承祯射出的箭矢贯穿了信奈座骑的额头,马匹随之翻倒。



从设乐原那时候开始几乎不眠不休强行军,身体已疲惫不堪的信奈摔落至急流之中。



「织田信奈!你还没和相良良晴成婚呢。我不会让你以未经人事的清白之身死去!摧毁六角家的你不该以将短暂生涯奉献给天下布武理想的圣女身分而死,而是以沉溺于爱欲焚尽日本文化的第六天魔王之姿死去!」



六角承祯跳下马,一把抓起急流中的信奈手臂,将她按倒在地。那股怪力强得不像老人所有。



信奈想起在「姊川之战」的阵地里被朝仓义景袭击时的事。



朝仓义景至少还爱著信奈,只是那股爱情稍微有点扭曲。六角承祯却不一样。他只是将战国乱世中对威胁到自己的敌将怀抱的憎恨,以凌辱这种最丑陋无耻的形式灌注到对方身上。对于生下来就是织田家继承人的信奈而言,她到现在都没有遇过男人出于「憎恨」对她发泄欲望的经验。这是一场恶梦。她逃不掉了。信奈挣扎著想逃出承祯的臂膀,心想(我的梦想,天下布武的目标。竟然以这种形式,这种结局落幕。良晴……!)不禁流下悔恨的泪水。



「你知不知耻啊!要杀的话,就像天王寺之战时那样,乾脆地杀掉我就好了!在战场上侵犯公主武将不是武士该有的行为!」



「自从在天王寺没有杀掉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武士了!而是厌倦乱世,为了向你复仇,丢掉羞耻心偏离常人之道而活的浪人!然而现在的我也没办法杀害纯洁的处女。所以在下手之前我要先夺走你的贞操!」



「就算你玷污我的身体……也无法污染我的灵魂!自从继承了蝮蛇的天下布武抱负以来,我早就做好觉悟,无论何时以什么方式死去也绝对不后悔!绝对不屈服!」



周围一片黑暗,我们又是行踪隐密的忍者,不会有岐阜城来的救援,时间多得是。在早上天亮之前,我会尽情凌辱你的身体,彻底摧毁你的意志──就在承祯疯狂大喊,企图夺走信奈的嘴唇时。



「竟然在战场上袭击公主武将,有违武士道精神──!六角承祯,你把武艺和色欲弄混啦。身为战国日本武士,你已经没有资格活下去了!」



咚!



六角承祯的铠甲中了一发子弹。



承祯的身体被冲击震飞,信奈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免于受辱。



「……谁?女孩子?萨摩腔……?」



此时。



河水消退了。



某支军队从揖斐川的对岸一口气直冲而来。



那是高举「千成葫芦」马印的相良军。



「岛津中务大辅家久,再次上洛!相良,我们在最后一刻赶上啰!大水已退,现在能渡河了!一口气击溃他们!」



就在岛津家久拋下打空子弹的火枪,拔刀冲入揖斐川的同时。



「总算勉强赶上救援织田信奈大人了!多亏六角承祯的怪异性癖好,我们才有如此幸运。灾祸之中反得见天下大吉呢。别让岛津专美于前!相良妹妹军团,出击!提到妹妹武将,就属出生于近江的我石田佐吉啦!」



「……啊呜呜。大谷纪之介,要充当只有嘴上厉害的弱小佐吉护身盾牌上阵。企图玷污信奈大人的六角承祯简直是人面兽心。不说三年,三天内我就要让他被鬼缠身。」



「从九州远征回来的加藤虎之助登场!怎么会是由佐吉指挥啊,真是的。虽然今晚的战场上没有老虎,倒是可以狩猎一头禽兽!」



「喵呵呵~!久等了,我是福岛市松!今晚的这柄名枪日本号可是不同凡响喔~!不过承祯竟然没有立刻砍下信奈大人的首级,他到底在做什么啊,大姊?他是笨蛋吗?」



「市、市松你不用知道那么多!总而言之他是禽兽!市松,宰了他!」



「遵命!这世界上没有人能逃过大姊和市松的连续攻击啦!」



宁宁在长滨城培养的诸位「相良妹妹军团」公主武将纷纷跟在岛津家久后头,前来搭救信奈与侍童们。



而在妹妹军团的后方,更有自长滨城长途跋涉至此的相良军将士陆续朝这里前进。



中枪的承祯呓语著:「……可恶……又是公主武将……无论怎么做……我都赢不了织田信奈吗……」幸好有伊贺甲贺忍者扛起他,才没有溺毙。不过揖斐川的水位暴跌,让相良军团能迅速接近忍者们。



「竟然是相良军团?」



「不妙,敌方人数远比预测还多啊!」



「原本应该百分之百能杀死织田信奈啊!」



「承祯那家伙,竟然欲令智昏而放走了大鱼。愚蠢到了极点!」



「为什么,为什么河水会突然消退?」



「只能说织田信奈真的有上天的保佑啊。」



「这些公主武将都能以一敌千,我们正面对决肯定寡不敌众。所有人跳进河里!绕过去刺杀相良军团的总大将!」



「好!那家伙来自没有战争的未来,是个武艺差劲的弱鸡!」



「只要我们伊贺甲贺忍者集中发动攻击,就能轻松杀掉他!」



「我们从空中同时丢出手里剑!」



大哥危险!──进入交战状态的石田佐吉大喊。



不过举著千成葫芦马印,骑在马上指挥军队的相良军团总大将高声道:



「很遗憾。能逃出服部半藏手里剑术的我是不会被手里剑击中的!」



骑在马上的他左闪右闪,躲过所有飞过去的手里剑,同时举起长枪。



「唔?真不愧是出了名的闪躲专家。不过──」



「只会一味闪躲可是没办法完全躲掉忍者的波状攻击喔!」



「各位,拔出忍者刀从四面八方围攻他,一口气取下他的小命!」



「他不过是只有逃跑一种特技的未来人!无法对抗压倒性的武术!」



忍者们同时落地,并且拿出真本事从东西南北各个方位冲向骑在马上的总大将。



然而忍者们有所不知──相良军团总大将的武力与胆识已经在修罗之国九州获得大幅的成长。而且眼见信奈差点被玷污,让他难得激动愤怒,不再对持枪杀敌感到犹豫。



「从九州战场生存下来的我已经不再只是『躲球阿良』了。我已经在村上水军里锻炼过身体。也会使用长枪了。虽然我不喜欢持凶器与他人厮杀,但我可无法原谅袭击信奈的恶徒。我要让你们知道骑在马上的一方有多大的优势!」



铿!



锵!



「若能事先预测对方攻击轨道进行闪躲,就代表只要有心也可以从对方攻击轨道的死角反攻啦!」



骑在马上的总大将少年挥舞长枪,以枪尖挑掉从四面八方挥过来的所有忍者刀。那是一种偏离正道的枪法,攻击轨道超乎常理,让对手完全无法预测。而且忍者们的挥刀轨道全都被他预先料中,遭其抢先反击。



「喔喔?」



「这种邪门歪道的枪法是?简直就像传闻中的九州邪剑高手甲斐宗运一样……」



「不对,这种天衣无缝的战斗方式有如龙造寺四天王之一的百武贤兼!」



你们说的都对,也都不对──骑在马上的少年喊道。



「我的招式是在九州战场上凭身体自行学会的无师自通流!谁也没有教我招数或原理!硬要说的话,就是『相良流枪术』啦!」



那是震撼全身的洪亮音量。



忍者们的气势被压过去了。



「不妙,看看那家伙的神情。那家伙和以前判若两人啊!」



「他已经不是只会『躲球』的小鬼头了!」



「他如今已是出色的武将!简直就是修罗!」



「那种枪法夸张到极点,还因为不属于任何流派,无法事先提防!」



「而且他浑身充满了杀无赦的杀气……」



这是当然的。你们袭击了信奈──袭击了我的女人。正确来说下手的是六角承祯,但没有阻止的你们也是无可饶恕──少年散发出怒气策马冲向忍者群。



「可恶!都是因为六角承祯犯下在战场上侵犯织田信奈的愚蠢行为。」



「这样下去我们就要被相良军团歼灭了!」



「带著六角承祯逃离现场吧!」



「散!」



忍者们的气息远去了。



勉强爬上河岸的织田信奈喘著气说(……你来救我了……你终于、来了……你变强、了呢……),抬头望向使出自创枪法救出自己的总大将英姿。



干得漂亮家久!做得好相良妹妹军团!不过千万别追逐没入夜色中的敌人!优先救起信奈和诸位侍童!──一道耳熟又令人怀念的少年话音响起。不对,那已经不是少年的声音了。而是经历许多战国日本的战场,并且存活下来的男子汉之声。



那个声音来到信奈的身边。



对方轻轻搂住了信奈。



他的胸膛变厚实了呢──信奈想著。



接著她张开了眼睛。



她已经不再害怕了。



那是一张看起来有点蠢,说不上是美男子,但又令人怀念的脸。不过皮肤晒黑了,身材也变壮,看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



「让你久等啦,信奈。织田家家臣,相良筑前守良晴,完成主公的命令从九州回来了。」



她相信良晴一定会来。所以才会起身抵抗,直到最后仍然抗拒承祯。她本来打算赏良晴一个巴掌,作为良晴太晚从九州回来的惩罚。然而她的手却使不上力。信奈的白皙手指轻轻抚摸著良晴的脸颊。



「……你太慢了,笨蛋。两周的期限早就已经过了。多亏你迟到,竹千代向武田方投降,我也得演一场戏将右卫门放逐到高野山。武田德川抢走尾张,毛利两川偷走了大阪城。织田家面对的战况相当绝望。这都是良晴你动作太慢造成的。」



「对不起。九州是超乎我想像严峻的修罗之国。但是我们在九州也有很多收获。大友宗麟将主力绝大多数交给官兵卫,借给我们在本州决战中运用。官兵卫的天才军师才能在高城之战里开花结果,她即将率领立花宗茂等人来到畿内。家久也跟著我来了。现在正是反击的时刻,信奈。」



「立花宗茂?」



「她初次上阵就与武神岛津义弘进行一对一单挑,是完成型的修罗,西国无双的公主武将。而且在千钧一发之刻救了你的家久还是负责岛津家战术规划的天才战略家。她指挥种子岛火枪部队的能力恐怕是目前地球上最强的。只要你准备的三千支火枪还在,与武田骑兵队的决战一定是我方获胜。元康的叛离也一定是有某种苦衷。那家伙绝对不会背叛你。所以你就打起精神吧!」



「……你真的变强了呢。只有我遇到那么糟糕的事还哭出来,真是有点不甘心。」



「我也是被你派到九州后被俘虏好几次,又差点死掉呢,彼此彼此啦。」



「是这样啊。不过一直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先去找丹波的十兵卫了呢。」



「不好意思。因为得先在长滨城召集士兵,直到最后一刻才出发。我不担心十兵卫那边的状况。我的『分身』目前应该正随著五右卫门前去救援十兵卫。信奈和十兵卫,这两颗果实我都要捡──没错。我和你的『人生』根本不需要什么『第二轮』。」



「第二轮?分身?你是指谁?你还找到弟弟了吗?」



「不,是找到姊姊。相良家的祖先,相良义阳姊。」



「咦?继妹妹军团后,这次轮到『姊姊』?你又找到增加后宫成员的藉口了呢。你要是不老实承认在九州得到几个情妇,就给我切腹喔!大友宗麟那个人的胸部比弗洛伊斯大吧?你之所以能把宗麟的士兵全部借来,绝~对是因为和宗麟搞外遇没错……呜。」



良晴将自己的嘴唇压上信奈的唇代替辩解。



信奈虽然在心中痛骂(他想用接吻敷衍过去吧,果然是只色猴子。我还以为他有些成长,结果好色的地方还是没变。良晴真的是只喜好女色的猴子呢),却轻轻将手滑到良晴的背后──



「大姐!哥哥和信奈大人在做什么啊!哥哥该不会是在袭击信奈大人吧?难道是以下犯上?」



「不、不是啦,市松!不可以看!经过这么长的旅途,大哥终于和信奈大人重逢。你就别管他们啦。」



「……兄长大人真是的,战斗还没结束耶,竟然就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他应该也给完美指挥妹妹军团的我佐吉一个奖赏的吻才对。你说是吧,纪之介?」



「呜呜呜。现在要是打扰那两个人,相良妹妹军团就会惹信奈大人不悦,遭到放逐啦,佐吉。」



站在良晴与信奈的旁边,彷佛守护两人般的岛津家久开朗地笑著说:



「相良虽然很受公主武将欢迎,在九州交了很多女朋友,不过看来相良的正妻就是织田信奈一个人呢。有道是英雄爱美人。既然你是天下霸主,就别嫉妒啦。」



家久已经下定决心,为了保护良晴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黑田官兵卫即将完成以畿内为目的地的『大撤退』,是时候点燃反击的烽火了。根据我的看法,决战场地是东国与西国『边界』上的要冲,关原。接下来将是决定日本战国历史的一大决战喔。」







年幼的奥州霸主,又名伊达政宗的梵天丸将主城从米泽迁移到靠近海的仙台以巩固北奥州与南奥州的支配,并且大力推动仙台城周围城镇的建设。



此时,织田家派出的外交使者来到梵天丸的面前。



「幸会,奥州霸主小姐。我是信奈姊的义妹蒲生氏乡,又名里奥。」



「真是个嚣张的小女孩呢,咯咯咯。请用粗茶。」



「……呜啊!这什么东西啊,好苦~!该不会有下毒吧!你这个人啊,再怎么说我都是织田家的使者,竟敢在我的茶里下毒,你在想什么啊?」



「开个小玩笑啦,我这个人很爱开玩笑的。」



「我才不想被玩笑毒死咧!」



「天主教徒是我的敌人呢,咯咯咯。那只是会使身体稍微麻痹一下,让眼中的世界彷佛桃花源般闪闪发亮的蘑菇毒,没问题啦。」



「问题可大了!还有把你胸口那个倒十字架拿掉!」



「为什么?倒挂的十字架不是很帅气吗?喔喔,敌基督者!有智慧的人仔细看著我的十字架。那上面有兽的数字。六、六、六。」



「快闭嘴!你该不会在奥州没有朋友吧?」



「呜?才、才没有那回事!所以你这个鲶鱼头的天主教徒小女孩找我有何贵干?」



我已经靠著勤于参加茶会,大幅矫正原本浑身是刺的性格。可是仍然实在无法忍受这个小女孩。她是敌基督耶!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遇到这一生中最大的宿敌了──氏乡忍著头痛进入正题。



「织田军与反织田联军在中央交战,战况已渐入佳境。梵天丸,我们希望你这次加入织田方,率兵在东国起事。」



是的。信奈交付给蒲生氏乡「再次策动伊达家」的重大任务,让她出发前往奥州。



「此刻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都带著主力离开本国,对伊达家正是绝佳的好机会喔。我们想拜托你再次出兵关东,征讨北条。你应该可以先夺取征服关东时不可或缺的要冲上野。当织田家于畿内和武田、上杉交战的这段期间,关东八州就能任由伊达宰割。」



在信奈派相良良晴前往九州大友家,近卫前久去岛津家的同时,她将蒲生氏乡拔擢上来并赋予重任大任,要她拉拢性格古怪的奥州霸主梵天丸。



「咯咯咯。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联手发兵上洛,由北条氏康负责防守关东而形成的反织田家联合说起来就是东军。相对之下,织田信奈方的主要盟友就是在天主教方面有联系的大友宗麟。照此分法来看他们就是西军了。那么反过来想,我们奥州算是东国──」



「请等一下~!称霸奥州之后,你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关东吧。武田、上杉都不在家的这个时刻,应该是远征关东的大好时机耶?」



「谁知道最上那只老狐狸会不会又来搅局。」



「在下氏乡里奥会以织田家派出的助手身分全面协助您!所以请出兵关东吧!」



「该如何是好呢~要是把鲶鱼女带去关东,搞不好会引发地震啊。」



「你很没礼貌耶。阿鲶是琵琶湖的主人,祂会抑制地震啦!」



非常抱歉这杯是安全的茶!──连忙帮氏乡再泡一杯茶的片仓小十郎对梵天丸说:「中央的情势似乎变得很不得了了。我们该怎么办,公主?将伊达家的命运赌在这场战争上吧。小十郎等人都会遵从公主的决定行动。」催促她下决定。



哎呀,这位侍童先生真是一位可爱动人的美少年……曾经发下豪语绝不会对男人产生兴趣的氏乡不禁红了脸。



不过梵天丸似乎早就预测到,也期待这个时刻的到来。



「你会听从我的指示吗,鲶鲶?」



「谁是鲶鲶啊!我的头盔是琵琶湖之主阿鲶啦!」



「只要给我织田信奈所写的『保证书』,要我出动是没问题的喔,咯咯咯。」



「你要允许任意占领关东的保证书?可以啊。既然德川已经投靠武田方,泷川大人也退出美浓,就义姊大人的角度来看,也只能将东国托付给你了。」



「不对你错了,鲶鱼头。我要的不是『关东』,而是由织田家签署,允许我梵天丸随意占领『日本某国地方』的保证书!」



「等等!那是什么意思?」



「现在先保密。如果不同意,我就只好窝在仙台努力做味噌啰。咯咯咯。」



氏乡惊讶地想著(梵天丸这人虽然年纪还小,却是个智慧与义姊大人相当的公主武将啊。而且还藏著深不见底的野心。她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同意了!但是我氏乡里奥必须跟随奥州军参战。」



不过她还是点头答应要求,并且握紧梵天丸的手。



「嗯,好吧。这样一来同盟就成立了!小十郎,召集成实她们!立刻准备开始第二次出征关东!」



「哇哇哇,敌基督公主与天主教徒公主,这两人能合得来吗?」



既然无法看穿梵天丸的意图,这个决定会是一场豪赌。但我现在只能将织田家的命运托付在这位敌基督少女的身上了。







奥州霸主「邪气眼龙」伊达政宗终于宣布「我将加入织田方」,向关东狮子北条氏康宣战。决定天下霸主的决战将从这里扩大成卷入整个日本的大规模战事。



「东军」诸将──越后之龙上杉谦信、吞并尾张的甲斐之虎武田信玄、突然投靠武田方,企图坐收「渔翁之利」的德川家康与本多正信主仆、伊势的武田信虎、甲贺伊贺的六角承祯、从西国赶来参战,却绕过姬路城,拥戴足利将军进入大阪城的毛利两川,以及「问题人物」,奸诈邪恶无比的宇喜多直家。



「西军」则有以失守本国尾张后仍保有最强国力的天下霸主织田信奈为盟主,柴田胜家、丹羽长秀、前田犬千代所率领的织田家北陆军、明智光秀率领的织田家畿内军、相良良晴率领的相良军团、于岐阜城展开拼死防守的津田信澄、还有随良晴再次上洛的岛津家久,以及在黑田官兵卫的带领下朝畿内猛烈进击的大友军立花宗茂。



四国的长宗我部元亲也率领船队从土佐出发,准备加入西军。



而在九州,继承提倡反抗织田的龙造寺家家督的锅岛直茂与拥戴甲斐宗运的阿苏家成为「东军」。与织田方结盟,将主力提供给官兵卫的同时得防守自家领土的大友宗麟,以及形同将么妹家久送到本州的岛津家成为「西军」。双方准备在战国九州展开最后的决战。



从九州归来的加斯帕尔回到了建立于京都的南蛮寺,望著日本的地图喃喃自语:「正多面体已经告诉了我,东国与九州虽然都会爆发惊人的激烈战争,决定天下趋势的中央主力部队决战点却是在关原。我不知道相良良晴和织田信奈能否打赢这场决战,因为我无法以观测术看见相良良晴的未来。身为南蛮人的我不能带兵参加这场关原决战。胜败全靠相良良晴了。不过──」



「『命运』一定会朝既定方向收敛。最后能将织田信奈引导至世界的人必定是我──只有在『第一轮的人生』知道不可能拾起两颗果实,明白这个铁铮铮事实的我,才能帮助织田信奈达成天下布武,完成率领船队奔向世界的梦想。我一定会避开安土城被大火焚毁的命运。」



相良良晴,当那个「命运」来到织田信奈的面前,就是我消除掉你,以及我自己的时刻了。



你和织田信奈成婚的那天,永远不会到来。



于是加斯帕尔召集了保存于京都南蛮寺的「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