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月见文成公主说变脸就变脸，也是吓了一跳，立马拿起筷子小心地说：“侄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看姑母膳食简陋，心中心疼罢了，而且如今阿爷阿娘搬入了含元宫，太极宫已经很少去了……”

文成公主突然就愣住了，随即缓缓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干饭送到嘴里咀嚼，“原来太极宫也已经没落了，更何况是我这个活着讨人嫌的老妇？”

李明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索性不再多说，埋头将饭菜往嘴里拨。

一时间殿内没有声音，只剩下碗筷相撞之声。

待用过了饭，食案撤走，上了酸酪，两人静静喝着，然后文成公主再次接着路上的话开口。

“那葛尔氏嫡女殁的时候，聂赤赞只有十岁，身旁一直伴着一个老奴，叫多布玛多，但那人是个神棍，整日里装神弄鬼的，你若见了，绕开就好。”

看着文成公主老神在在的喝着奶酪，李明月一阵无力，她想要绕开，却要看别人想不想绕开她。

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结合起来，她也差不多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从遇到卓尔伦的商队开始。

救出那个商队之后，明明阿史那千赫该去追商队的，却反过来追他们两个，为什么？

因为千赫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的价值，超过了他本来要追的那人的价值，千赫本来要追的是谁？

她本来也没有想明白，但是后来聂赤赞说出来，他将多布玛多发配到了北边，今日才回来。

当时她没有想明白，如今想来却已经联系了起来。

吐蕃肯帮助大唐攻打突厥，恐怕就是聂赤赞的缘故，而聂赤赞能够得到可靠的消息，即使变动战术，恐怕多布玛多功不可没，他去了北面，可能就是被聂赤赞发配到了突厥去做探子。

一把老骨头被派去做这个工作，似乎也确实是不容易。

突厥败后，多布玛多要回吐蕃，中途走漏了消息，被阿史那千赫知道了他捣的鬼，便带了兵来抓他。

这时正好她和薛绍到了他藏身的卓尔伦的车队，并且机缘巧合地为他引开了追兵。

怪不得当初在卓尔伦的队伍里，她会觉得有个眼神让她毛骨悚然，多布玛多看她的眼神，一直都是恨不得她死得尸骨无存。

所以在两人离开后，多布玛多趁机向阿史那千赫透漏了她的真实身份，是大唐的太平公主，比一个吐蕃不得势的一个王的谋士强百倍，于是千赫立马改变了战略，放弃了追捕多布玛多，转而追她和薛绍二人。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阿史那千赫会知道她的身份，并且那样肯定。

只是两人没死，而是又一次遇到了卓尔伦，并且卓尔伦可能也是知道真相的，所以他为何讲到她的时候，眼中有愧疚之色，也就可以解释了。

再然后，李明月提出要去逻些城，这一点估计是正和他们的意思，即使她不自己提出来，应该也会有人引导着让她往南到蜀地再回汉中这样的一条路子。

而刚到逻些城，还未站稳脚跟，立马就有人得到消息，来刺杀他们两个，这一点上倒是不好说是谁，可能是多布玛多，但是多布玛多调兵的话，应该需要聂赤赞的同意，否则他一个谋士，不可能刚从北方回来，便能够调集人手杀她。

本来这一点上她也是想不通的，但刚才又见到了赤玛类，并且在她面对聂赤赞时的态度，以及她对李明月的敌意，最后一点也就想通了。

赤玛类恐怕是对聂赤赞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超过正常的叔嫂之间的关系。

看透了这一点，那么剩下的也就很好解释了。

赤玛类追杀她不成，在得知她进入柏海王府的时候，立马将消息透漏给了文成公主，让文成公主召她进宫，想来文成公主对聂赤赞是有恩的，否则以他的脾气，不会这样爽快地让她如此轻松地就入了吐蕃的王宫。

文成公主对聂赤赞又有什么样的恩惠？李明月看着文成公主的脸色，她的双眼看着前方，脸上露出回忆之色，“聂赤赞的母亲，对我有恩，我今日也就需要还她一个恩情，这恐怕也就是老婆子在这个世上能干的最后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