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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2 / 2)


  皇后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回应,暗道这谢九郎倨傲无礼,声音便也冷了几分,不似先前那般和煦,放下茶盏道:“不说话?你可知无故殴打皇亲该治何罪?若无话可说,本宫就要定你的罪了。”

  正此时,传来太监一声唱喏,道:“皇上驾到——”

  众人匆忙伏地跪拜,皇后与谢霁的谈话亦被打断,退至一旁行礼。

  皇帝元凌穿了一身朱红绣金龙的常服,头戴鎏金冠,依旧器宇轩昂之态。只是和两年前相比,他唇上多了些儒雅短髭,看向众人道:“都起来罢,该吃吃,该喝喝,莫要拘谨。”

  说罢,皇帝又看了看一旁跪拜的皇后和谢霁,朗声道:“你们也坐。”

  皇后退至次席坐下,将主位让给皇帝,笑着道:“圣上日理万机,怎的到臣妾这儿来了?”

  皇帝整了整袖袍,温声笑道:“也没什么,听闻你在追查秦尚书之子被揍一事,便来听个热闹。”

  闻言,皇后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很快恢复正常。

  皇帝像是没有看见她的脸色般,依旧温言说:“听闻秦尚书之子求亲不得,便深夜堵截永乐郡主,可惜被谢九郎察觉了,挨了一顿揍……皇后,你说按本朝律令,调戏郡主该如何处置?”

  一番话使得事情峰回路转。

  未料是这般内情,皇后的脸色瞬间变了。

  “按本朝律令,轻薄公主郡主者,当……抄没家族,流放三千里地。”皇后有些不安起来,看了眼谢霁,咬牙起身道,“皇上明鉴!臣妾先前并不知是此内情,叫来谢九郎也只是为了询问真相,而非……”

  “好了,朕又没怪你。只是谢九嗓子有损,说不得几句话,你问他不是等于白问么?依朕看,抄没流放着实重了些,便让秦尚书在家好好教导儿子君子之道,没教好之前莫要送他入仕为官,免得坏了朝堂风气。”

  轻飘飘带着笑意的一番话,既是为谢霁解了围,又断了秦家后人的仕途,皇后已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咬牙伏地称‘是’。

  谢霁旁观一切,心中冷然:谢淳风将消息传递得很及时,这一把姑且算是赌对了。

  没有哪一个皇帝会任由外戚壮大干政,秦谢两家的婚事从一开始便不会成功。而中秋之夜的事,不过是为皇帝削弱秦家推波助澜而已……

  元凌这只狡狐最擅长的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如十三年前他作壁上观,看着淑妃和太子斗得你死我活,一转眼却踩着玉昌宫的尸骨灰烬登上了皇位。

  第34章

  坤宁宫后有一御花园,园中小池残荷林立,岸边风景桥上置了一根钓竿,带勾的丝线垂入残荷之中,等待鱼儿贪饵吞食。

  此时水面风平浪静,皇帝元凌坐在桥上椅中,一手拿着刚呈上来的公文过目,一手按在膝头,也不避讳身后的谢霁,只道:“放心,朕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秦墨那人,你打得好!这一揍,也算是了了朕一桩心事。只是皇后受子侄蒙蔽,不明真相而对你多有怠慢,朕已经替你和谢家解围出气,此事便就此作罢,秦谢都是朝中肱股之臣,还是要和睦些。”

  谢霁立在皇帝身后,看着他鬓边几根并不明显的白发,许久方道:“这些话,不该同我说。”

  听到他沙哑的嗓音,皇帝并不意外,仿佛早就知道如此,只笑道:“和你说是一样的。”说罢,回头看他一眼,感慨道,“两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倒是越发像朕的一个故人。”

  谢霁眉头微皱。

  正闲聊着,掌事太监迈着小碎步躬身前来,瞥了谢霁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皇帝合拢公文折子,望着水面一动不动的钩子道:“谢九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尽管说。”

  “是。”掌事太监行了一礼,垂首低声道,“坤宁宫那边传话,说皇后娘娘独自在房中哭了。”

  皇帝叹了声,片刻放缓声音道:“给皇后挑些好吃的好玩的送去,到底是她生辰,莫要委屈了她。”

  太监领命退下。

  过了会儿,鱼线轻轻一动,有鲤鱼碰了碰饵食,却并未咬勾。皇帝依旧心平气和,意味深长道:“皇后是个好皇后,朕与她乃青梅竹马的情谊,十数年来依旧感情甚笃。若是生在普通夫妻家,她要什么朕都依她,可一旦坐上这金銮殿的位置,有些东西便注定不能与她共享,江山美人自古难以两全……谢九,若是你在朕的位置上,又该如何抉择?”

  水面起了波澜,忽的钓竿起伏颤动,一尾红鲤鱼在水面挣扎。

  谢霁并未直言回答,只提醒道:“咬钩了。”

  “还是要知足啊!贪饵吞钩,倒白白丧了性命。”皇帝爽朗一笑,没有理会那根颤动不已的钓竿,只起身对谢霁道,“朕去看看皇后,你也自便。这宫里你可随处走走,除了玉昌宫,那儿的硝烟未散,怕熏着你。”

  谢霁面色不变,躬身行礼送别天子。

  浮标沉浮,中钩了的鱼还在残荷下挣扎,扑腾起一阵水花。谢霁冷眼看着水面涟漪,皱了皱眉,朝宴席方向行去……

  刚过了坤宁门,就见大道上站着一身官袍铠甲的谢淳风。他今日宫中当值,特意等候在此,看着自御花园过来的谢霁,冷峻道:“如何?”

  谢霁摇了摇头:“他来得及时,没事。”

  “那就好。”谢淳风道,“皇后太心急了些,此事若是当做少年人斗殴处置,私下了结,反倒不会有这般波折,搬到明面上来说未免有干政之嫌。”

  谢霁不置可否,只垂下眼清冷道:“你要小心,他要收权了。秦家的今日,便有可能是谢家的明日。”

  谢淳风不咸不淡地‘嗯’了声,“谢家的软肋唯宝儿一人,父亲曾向天子起过誓,绝不将宝儿嫁给皇族王孙联姻,以此避免结党营私之罪。”

  听到‘绝不将宝儿嫁给皇族王孙’一句,谢霁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下压,眸色沉了些许。

  “九哥!”少女的呼唤打断了谢霁的思绪。

  抬头望去,宽敞的宫道尽头,谢宝真一身银红团花的礼衣快走而来,红唇花钿交相辉映,颊如桃花。她在谢淳风面前站定,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说:“淳风哥哥,你也在这?”

  “嗯。”谢淳风不自觉柔和了目光,道,“羽林军当值期间不能离开太久,我先走了。”

  “好。”谢宝真朝他摆摆手,目送他远去,这才转过身来打量着谢霁道,“皇上和你说什么啦?怎的去了那么久?”

  如此近距离看谢宝真,谢霁才发现他的姑娘已长得这般妙曼娇柔了,不再是两年以前那个动不动就噘着嘴生气的幼稚鬼。

  接触到他的视线,谢宝真笑了起来,自顾自说道:“说起来,我还真没想到皇上会亲自为你解围。难道你进宫时那般淡定,想必阿爹和兄长早就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对么?”

  谢宝真至今为止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这金碧辉煌之下所埋藏的沉痛过往,还天真地以为是看在谢家的颜面上,皇帝才对九哥多有照拂……

  就让她的眼睛永远纯净下去罢,谢霁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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