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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1 / 2)





  他知道她在干什么。

  他的腰带与佩刀就挂在那朝服架上。

  薛可蕊仅着轻薄的小衣立在朝服架前,她避过了那把冗长的佩刀,小心翼翼地寻到了他的腰带,她记得赤术的那把一掌长的匕首就在那腰带上挂着。

  很快,她寻到了那把匕首,她将匕首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拔掉刀鞘后,那幽冷的玄铁在暗夜里发出莹莹的寒光。

  薛可蕊无比神圣地握着这柄刀,就像握紧了这世界上最强有力的权杖,而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赤术,便是她待宰的羔羊。

  她的心狂跳起来,握着刀柄的手禁不住有些微微发抖。

  薛可蕊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轻轻走向那只熟睡的羔羊,每一步都好像走在高悬半空的丝绳上,颤颤巍巍,又惊心动魄。

  就在她走近赤术身边高举起手中的刀时,她看见原本沉睡的赤术突然睁眼,他看见了近在咫尺拿刀的薛可蕊——

  却只拿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

  赤术没有动作,他既不制止薛可蕊那挥刀的手,也没有躲闪的意图。

  薛可蕊心中一跳,原以为自己会被他一掌拍死,没想到这怪人却失心疯一般任由她来杀。

  既然他不动,薛可蕊一咬牙,决定继续。

  高举的双手却因这意外略微一滞。

  在刀锋落下的一瞬间,薛可蕊看见赤术的嘴角噙着笑。不知是嘲弄,还是炫耀,总之赤术嘴角挂着的正是她最厌恶,却又最常看见的那种笑,是每一次都能将薛可蕊给气得哇呀呀一阵乱叫的那种笑……

  扑哧一声,耳畔传来刀锋入肉的闷响,就像拿刀切案板上新洗净的大白菜一样,那感觉诡异,散发着让人神经错乱的惊悚。

  薛可蕊松开了手,她的呼吸停滞了。

  她看见赤术的左肩上插着那把匕首,鲜血汩汩自伤处流出。

  赤术却跟没事儿人一样自炕上缓缓坐起,嘴角挂着那让薛可蕊生厌的笑,他望向炕头的薛可蕊轻轻地说:

  “薛可蕊,还敢昧着良心说不爱我吗?”

  第一五六章 疯子

  赤术被刀扎得血流了半身, 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如此的没头没脑。

  薛可蕊却听懂了。

  她跌倒在炕头,浑身筛糠似的抖。

  她望着赤术嘴角那嘲弄的笑不住地摇头:

  疯子,这男人就是个疯子!

  心底的恶魔早攫走了她的魂灵,她失了魂,心里空落落的。薛可蕊害怕极了,她抬起两只胳膊抱着头, 口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赤术光着脚跪到了她的面前,他任由自己的左肩上血流如注,伸长了胳膊将她搂进怀里试图安慰她, 却被薛可蕊尖叫着躲开。

  薛可蕊情绪崩溃,她胡乱挥舞着双手,双目赤红,冲跪立在她面前试图向她靠近的赤术大喊:

  “滚!给我滚开!疯子!疯子!你就是一个疯子!”

  薛可蕊的尖叫声惊动了院子外的卫兵们, 他们冲进了上房, 看见鲜血流了半身的赤术, 和缩在墙角嗷嗷乱叫的薛可蕊。

  赤术喝斥卫兵们要他们出去, 可这里是王庭, 他们是迪烈的士兵, 赤术指挥不动他们。

  一个统领模样的人果断下令让他的手下带走赤术,八王殿下受伤了,得赶快找御医医治。

  赤术被人拖着,依旧不肯走, 统领心到神知, 当即跪下冲赤术保证:“属下会照顾好小夫人的, 除了属下,不会有人知道今晚这落英院发生的一切。”

  赤术点点头,不再挣扎。

  赤术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薛可蕊将自己狠狠挤在粗粝的墙上,口里也停止了喊叫。她沉默着,浑身颤抖,无意识般死命拿手指往那砂石的墙上抠出一道道血痕。

  她痛恨自己为什么还要睁着眼看这个令人作呕的人生——

  赤术就那么躺着,任由她杀,她却偏了刀锋刺上了他的肩。

  ……

  薛可蕊回到了八王府,她静静地呆在开满白梅的葛园哪儿也不去。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肚子越来越沉重,薛可蕊整夜整夜无法安睡,常常睁着眼静静等天明。

  冯驾说,他会在春天回来,可是春天已经到了,很明显——

  他又食言了。

  虽然知晓这只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薛可蕊依然会为腹中的孩子再也看不见他的父亲感到悲哀。她不知道往后自己应该以怎样的语气对孩子介绍他的父亲,她没有脸见她自己的孩子,也不敢再见赤术。

  薛可蕊很担心冯予,她想,冯予是契丹人的心腹大患,他或许早死了,契丹王好容易捉住了他,一定不会留着他与他一起探讨武力斗争的意义。

  薛可蕊想知道冯予是不是死了,或是被葬在了哪里?这样她好判断是不是可以在元日那天向赤术讨个恩典,好出府去给自己的父母兄弟烧纸钱时,顺便给冯予也烧一把。

  可是赤术受伤后似乎被什么人给绊住了,他再没有来葛园看过薛可蕊。

  薛可蕊找不到人问,像与世隔绝的傻狍子被困在葛园不知天日。

  直到腊月二十八,王府里的下人们开始忙碌着准备年节了,赤术终于来到了葛园。

  刚进葛园,入目便是成片绽放得正欢的一丛丛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