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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2 / 2)


  曹婶努力歪着脑袋,笑得前俯后仰道:“哎哟哎哟,我的好姑娘你轻点儿!嬷嬷的头发都要被你薅掉了!”

  这丫头,出去了近一年也不见收敛些。姜夫人无奈道:“阿颜!没大没小的,别闹你曹嬷嬷。”

  “阿娘!”听到母亲的声音,姜颜眼睛一亮,提着裙摆飞奔而来,扑过去一把抱住母亲蹭了蹭,亲昵道,“离别十月,甚是念你!”

  “我和你爹亦是日思夜想,数着日子盼望同你相见呢。”姜夫人笑着抚了抚姜颜的发髻,眼眶却泛了红,“阿颜长高了。”

  “可不是么!”曹婶将姜颜的行李等物搬入房中,伸手比划了一下,“出门时姑娘比夫人矮一寸许,如今归来竟与夫人齐高了呢!”

  “就是瘦了点。”姜夫人爱怜地抚过姜颜的脸颊,指腹停在女儿明媚的眉眼处,叹道,“前些日子收到阮知府传来的消息,说你随同儒生北上遇上了战乱,我和你爹担忧得好几宿都没睡着,整日去驿站打听大同府那边的消息……好在上天庇佑,阿颜总算平安归来。”

  “好啦阿娘,我没事儿!您可千万别伤心,若是阿爹见了,定要怪我弄哭了他心爱的夫人。”说到这,姜颜伸长脖子顾盼一番,问,“我爹呢?”

  “早起外出,处理公务去了。”姜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拉着姜颜进了屋,“外边儿冷,进来说。”

  姜颜一进屋便急着分发礼物,给了曹婶几包糕点两尺棉布,给了李叔两壶应天府特产的梅子酒,又从包袱内里摸出两盒上品的玉兰膏来递给姜夫人:“阿娘,您每日做扇子多有磨损,这个膏油擦手最合适。我看应天府那些官宦夫人们一个个肤白貌美,肌肤如霜雪凝成,就是擦的这个呢!”

  姜夫人也曾是大家之女,自然知道这两盒玉兰膏不算便宜,问道:“阿颜哪来这些银子?”

  “上次从大同府回来,太子赏了我们每人二十两银子。”说着,姜颜从包袱内里摸出一个银锞子并碎银笑道,“这些原是要孝敬给爹爹的,但是他老人家不在,给阿娘你收着也一样。”

  “这是你自己挣来的银两,合该你自己拿着,年后再去应天府修习总还用的上。”姜夫人莞尔,将银两推回姜颜怀中,“你有这份孝心,爹娘便知足了。”

  到了傍晚掌灯十分,风尘仆仆的姜知县回来了,进门第一句便问:“娘子,阿颜呢?”

  姜夫人放下挑烛芯的剪子,起身替姜知县将遮风的斗篷解下,道:“回来拉着我说了好些应天府的趣闻,说累了就睡了。”说话间已将斗篷挂在了木制的衣架子上,叹道,“阿颜瘦了,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

  “吃些苦头实属正常,她那么聪慧,总归吃不了亏。”说着,姜知县坐下来自顾自沏了杯茶水,问道,“阿颜有没有提及苻家?”

  “那倒没有,不过看她模样,应是全都知知晓了……”

  话还未说完,便听见门外传来一个愤愤不平的声音:“原来阿爹阿娘知道此事,却故意不与我说!”

  夫妻俩扭头望去,便见姜颜不知何时醒了,一脸幽怨地走进来,坐在爹娘对面,审问般道:“说罢,为何如此坑害女儿!”一想到曾经的诸多误会,姜颜就恨不得原地失忆。

  姜夫人与丈夫对视一眼,方软声道:“爹娘不告诉你,是顾及两家如今关系紧张,怕万一这亲结不成了,反而让你们年轻人徒增怨怼。”

  姜颜抱臂:“既是如此,那玉不给我便是,为何又要让我贴身戴着?弄得苻离以为我上赶着要嫁给他呢!”

  “让你带着那玉,一来是试探苻家的态度,二来也是怕你性子跳脱闹了什么事,苻家可以看在往日恩情上帮你一把。”姜夫人哄道,“让我儿受了委屈,是爹娘的不对。但你此去路途遥远,福祸未知,爹娘顾虑太多才出此下策,望你能理解。”

  姜颜其实早就不在意了,不过是故意逗弄爹娘,闻言绷不住笑意,扑哧一声道:“好啦好啦,我没生您二老的气!其实现在想想,那段鸡同鸭讲的日子也还挺有趣。”

  姜知县何等精明的人,立即从这只言片语中嗅到了些许不寻常,笑眯眯挨过身去,问道:“阿颜与苻家长子相处如何?”

  姜颜想了想,才道:“不如何罢。”

  “他欺负你了?”语气严肃了些许。

  “没有,就是他那人本事大,脾气也傲,不易相处。”

  “如何个不易相处法?”

  “都说他是监生的楷模,可私下却是个傲慢无礼之人,总对人冷言冷语,十分不讨喜。那日太子殿下考课,我不过赢了他一次,他能盯我盯上三天,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顿了顿,姜颜眼眸一弯,换了个语气道,“可是,他会接济家境窘困的同窗,会买许多好吃的,偏生还要装出一副极度嫌弃的模样。他会在边城失陷时拼死护住我,会在朔州危难时挺身而出,有傲气,也有傲骨,好像有他在的地方总是无往不胜。”

  他还给她堆了一个很丑的雪人。

  “他喜欢你?”姜夫人柔声问道,语气里说不出是好奇还是忧虑。

  “不知道,兴许有一点罢。我从未见他对别的女子上心过,似乎对我是特别的,又似乎是因为那半块玉的原因才待我与旁人不同。”姜颜哼道,“我试探过他,可每次提及此事,他总是矢口否认。”

  “阿颜好像有点失落?”姜夫人犹疑道,“你也喜欢他?”

  这出乎意料的,这次,姜颜沉默许久。

  “我不知道,兴许也有一点罢。”姜颜想了很久,才小声道,“不过我们这个年纪本就容易冲动,又同生共死过,我一时分辨不清内心中对他究竟是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还是别的什么。”再者,她很清楚姜家和苻家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即便是有一丝心旌摇动,也不一定能开花结果。

  一向乐观的她难得流露出苦恼,这次,轮到夫妻俩沉默。

  过了一会儿,姜知县叹了声:“没事,你还小,这些事可以慢慢琢磨。”说罢,他起身吩咐门外的管家,“李叔,让曹婶上菜。”

  “哎呀,你们别顾着问我的事儿呀!”姜颜歪着脑袋思忖片刻,才试探道,“阿娘和外祖父陆老爷子……是怎么回事?”

  姜夫人一怔,柔丽的眸中划过一抹惊讶:“阿颜连这个都知道了?”

  姜颜点点头,“大同府一行,有幸拜见了外祖父。他似乎……很不喜欢爹爹。”

  “不喜欢是正常的,若是哪日有人拐跑了你,十数年不得见面一次,我只会比他更不待见那人。”姜知县坐回位置上,伸指捏了捏短须,“养儿方知父母恩,终究是我和你娘愧对于他老人家。”

  姜夫人眼眶泛红,仿佛又记起了十八年前的那场大雪。

  名门之后的少女前去给讲学的父亲送姜汤驱寒,却在门外见到了一身风雪、险些冻僵的俊朗书生。

  那时的姜生不过一介寒门,无父无母,无尊师举荐,是没有资格入陆老的学堂听课的,只能站在门外旁听,风雨无阻。那日他冻迷糊了,竟是忘了回避闺秀,一抬眼间,隔着满目的大雪见到了少女惊慌失措的身姿,像是雪海里一只受惊的漂亮小鹿。

  姜生咳得厉害,放下手中记录经学的炭笔,努力迈动僵直的腿往旁边挪了挪,想要说声‘抱歉’,一张嘴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直到脚步声犹疑着靠近,一只玉手颤巍巍伸来,在他身边的放了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第33章

  “记不清是何时与你爹相爱的, 或许是风雪里的那一双孤独的眼睛, 或许是春日里那只摇摇欲坠的风筝, 亦或是他站在陆家学堂外旁听的每一个时日……十八岁那年,父母给我应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年轻的士族后代, 听说极有学问,却早早纳了四房美妾。那时, 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