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是谁喊出来的呢?腐海女王这个称号。
那是国小五年级十月时的事情。开始流出传闻,说人称“腐海”的河滩旁废弃场内,居住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女子。出处是某个同年级学生的目击说法。据说女子一念奇怪的咒语,就会出现火焰或暴风雪。那一定是魔女没错。统治腐海的,恐怖“女王”——
说这话的家伙,绰号是“诺斯特拉达姆斯阿勉”,所以廉也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
然而,不知道为何瑞贵充满兴趣,说“我们去腐海瞧瞧吧”。
“这不是很好玩吗?真的有女王的话,我很想见见她。”
放学后,先回家放书包,然后再去河滩碰头。穿过延续到腐海的栅栏破洞的红色洋装,后面跟着个无可奈何的廉也。
腐海之中,有栋叫做“破烂屋”的大房子。
那是很久以前管理这一带的大地主的洋房,如今成了废墟。里头当然该是没有人住的——可是大门右边的晒衣台摆了竹竿,白色衬衫和T恤迎风招展。左边停了辆颇有年岁的白色小货车。
“廉廉,你看!这里有人住。女王果然真的存在!”
瑞贵兴奋得鼻孔都张大了。
廉也一边心想“魔法师会开什么小货车吗”,一边说道。
“喂,回去了啦。被抓到的话会挨骂的,而且今天要去空手道道场。”
瑞贵以“你这家伙真无趣”的眼神瞪了廉也一眼。
“哼,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没见到女王是不会走的。”
“我应该要问你,见到了你又要怎样?”
“这还用说吗?”
态度认真又认真,一脸严肃的瑞贵说。
“当然是要学魔法,然后得到再也不会输的力量。”
两个人站在洋房的大门前面。没有标明居住者姓名的门牌,也没有装电铃。
瑞贵用拳头咚咚地敲打古老的乔木制木门。
“我是沙良瑞贵,我想见腐海女王一面!有没有人在?”
“你、你安静一点啦!把门敲坏怎么办啦!”
“女王,你不在吗?出来施魔法让本小姐看看呀!”
就在瑞贵的声音越来越大的时候。
“——好吧。我就让你看看吧。”
在洗好的大量白色衣物的对面,站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子。
白衬衫配上午仔裤。微微下垂的双眼,细长的眉毛,嘴边有颗小小的痣,浅褐色的柔软发丝在向晚的风中摇曳。光是这样就给人一种“漂亮的邻居大姊姊”的感觉,可是双
眼异常地充血,清楚地浮现出黑眼圈。
右手拿着营养饮品,左手乱七八糟地握着一卷纸。
左手的中指上,琥珀色的戒指在发光。
“那位好像就是腐海女王。廉廉怎么样呀?真的有这个人呢。”
“可是,魔法师会喝什么营养饮品吗?”
一走到两人面前,女王便把手中握着的那卷纸遮在眼前。
尖锐地发出“咻”的一声吸气声。光是这个动作,女王的腹部就膨胀起来。
咒语从柔软的红唇流出。
“在腐海女王之名下,我命令拳头。你就是火焰,熊熊燃烧吧!握住,击溃,燃烧殆尽——”
廉也和瑞贵发出“啊”的声音。
纸张忽然着火,随即冒出白烟,眼睁睁看着成了灰。
“这真的是魔法吗……”
声音带着些微茫然,瑞贵低语道,廉也也突然回神过来。没错,这当然不是什么魔法。这种小把戏,魔术师应该就办得到吧。
然后女王当场蹲了下去,开始抽泣。
廉也焦急想着打击有这么大吗真是可疑,可是女王以混杂着呜咽的声音说。
“明明我都彻夜画好了……”
“咦?”
“明明彻夜画好,却不采用我的稿子。那个王八蛋责编,说我倾注全力的爱情场面不能用。说‘现在的人才不会说什么“你,陷入情网了?”这种鬼话呀哈哈哈哈’。那个地方!明明就是!就是我最最想画的地方呀呀呀!笨蛋——!”
女王手中的饮料瓶应声粉碎。
“我说小老弟!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陷入情网对吧?”
“坠、坠入情网是什么东西?”
“不不不,是‘陷’,不是坠。我个人对这一点是很讲究的!”
哇,好可怕怎样都好啦——
一边点头小心不要惹火对方,廉也一边拚命运转脑袋想要改变话题。
“不、不好意思,请问姊姊是不是住在这里?”
女王用晾着的毛巾擦眼泪。
“嗯,从上个月开始的。我用来当工作室兼住处。”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漫画家。”
廉也双眼发亮。
“真、真的吗?是以后会变成动画的吗?”
这么一说完后,女王立刻难为情地移开视线,抓了抓头发。
“不是那种,内容不太适合跟小学生讲……分类算是BL……这样那样……”(吐槽:原来真的是腐海啊……)
“BL?”
“啊,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小孩的纯真视线!会烧毁我腐败的内心!”
女王独自一人挣扎苦恼,抠着头发。多么忙碌的人呀。
“所以,你很厉害啰?”
始终沉默不语的瑞贵开口了。
女王表情一下子变了,笑容满面拍了拍胸脯。
“当然啰!我可是很厉害的。大部分的战斗我都没输过呢!”
“你是用作假赢的吧?用像刚刚的魔术那样的作假手段。”
廉也大吃一惊看着瑞贵。
瑞贵威胁一般地瞪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对手。岂止是挑衅,根本就是明显地找麻烦要打架。
“不是的。没有作假,也不是变魔术。我也好对手也好,都是堂堂正正在战斗。”
笑容从脸上消失,女王说。
没有因为是小孩说的就随便打马虎眼,而是毅然的否定。
“谁晓得?也许你只是嘴巴讲讲。”
瑞贵缓缓后退拉开距离,握紧拳头。
摆出从上小学开始就持续学习的空手道架式。
“笨、笨蛋瑞贵!快住手啦!你不可能打赢大人的!对、对不起,不好意思!这家伙只是在开点小玩笑!”
廉也赶忙道歉。可是,女王却摇头。
“我劝你最好退下,这女生是当真的。我也必须认真把她当一回事。”
“拜托你不要这样!要是瑞贵受伤了,那我……”
“你不用担心 。”
一面接受瑞贵带着挑战意志的眼神,女王说道。
“我是认真的,可是我不会出手。我只是要解开你们以为我是在‘作假’还是‘变魔术’的误会。”
这时,瑞贵冲了上去。
“喝啊——!”
随着吆喝跨出脚步,准备充分的右正拳瞄准女王的腹部击出。
“喝。”
女王没有准备动作,直接以脚踝的力量一跃而起。高度教人不敢置信。她飞越过班上女生里面最高的瑞贵,降落在小货车的车斗上。
瑞贵虽然一瞬间露出讶异的表情,但随即追了上去。她跳上车斗,使出个右方的回旋踢,可是女王又跳开了。女王甚至从容不迫到可以轻拍瑞贵的头给廉也看。
就这样重复了冲过去又让对手跑掉,冲过去又让对手跑掉大概五次。明明瑞贵已经气喘吁吁,女王的呼吸却一点都没乱。时机的掌握真是出乎意料。因为廉也也跟着瑞贵一起学空手道,所以很清楚。那么剧烈的动作却依然呼吸不乱,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而且还是那样不停的动作。似乎真的是施了魔法。
“呼,你就只有身轻如燕可取吗?”
也不擦拭脸颊的汗水,瑞贵一边调整紊乱的气息一边说道。
“你是个胆小鬼。小学生的拳你也要到处跑到处躲,你害怕直接面对我的攻击对吧?”
偏向瑞贵的廉也听到这话也傻住了。哪有大人会中小孩这种无聊的挑衅——
“好呀。那我这次就不闪了,你打我看看吧亡
还真的有。
瑞贵举起双拳收紧下颚,以轻快的脚步逐渐缩短和女王之间的距离。这是她最近有样学样正在练习的拳击。瑞贵那种强烈的“我要变强”的野心,廉也有时也跟不上。
女王一脸若无其事,再度念起“咒语]
“在腐海女王之名下发出命令。钢铁革命军,迅速至此。进军到我的全身来吧——”
一冲向女王的胸口,瑞贵立刻以锐利的左勾拳猛击女王的下颚。力道强到让在旁边看的廉也都差点出声喊痛。就算是小孩出拳,挨了这一击也不会——
“好一个勾拳呀。可是,像这样让拳头差点碰到地面的横拳比较好喔。用捡起地上的十日圆硬币的感觉出拳。”
没事才对。
尽管瑞贵咬牙忍住拳头的疼痛,但是女王却没事一般地摸了摸下颚,评价着方才的出拳。廉也张大的嘴巴根本阖不起来。
瑞贵毫不泄气,以突出中指第二关节的“龙头拳”攻击女王的心窝。不用说,这当然是人的要害。这里受到攻击的话,不管出拳的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会很有效果。
“这一击可真是准确得超过呢。你应该是国小六年级吧?就算是高中生,应该也没有人能赢过你了吧?”
然而女王是若无其事的泰然。
瑞贵虽然更进一步对其他要害又打又踢,可是不久就气力用尽,一屁股坐到地上。拳头破皮了,正在渗血。
“你、你还好吧?”
看也不看跑上前来的廉也,瑞贵一面剧烈喘气一面抬头看女王。
还以为她是不甘心在瞪女王,其实并不是。
目光中浮现出来的是——尊敬。那是瑞贵从来不曾对学校老师或是道场师父展露的,廉也第一次看见的表情。
“懂了吗?这不是作假,也不是变魔术。”
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女王说道。
“但是,这也不是魔法。只要锻炼出一种刻划‘暗示’,以‘呼吸’建立气炎的能量,任何人都能做得到。虽然一定要经过非常严厉的修练啦。”
“请你教导我!”
瑞贵大喊。
不管洋装会弄脏,瑞贵端正跪在沙地上磕头。
“瑞贵,快住手!别做这种事!”
她挣脱了抓住她想要拉她起来的廉也。
“我想要变得强过任何人!我想获得再也不会输的力量!”
她以燃烧般的双眼仰望女王。
女王眼眸平静如水面的接受了瑞贵的请求。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
“我叫沙良瑞贵,今年十岁!”
“小小年纪,为什么如此执着要变强?你这年纪还可以毫无顾忌地跟父母撒娇。”
“我没有父母!”
女王的双眼微微睁大了一些。
“……抱歉我要追问下去,他们死了吗?”
“没有。我一出生就被他们抛弃了。那就是我,第一次吞下的败仗。”
女王皱起眉头。
“那应该不是你的错吧?不要讲那是败仗。硬要说的话,那只是倒楣。”
廉也用力点头。几乎要跟着大喊“说的对说的对!”了。
因为他不希望瑞贵讲什么“我输了”之类的话。
可是瑞贵直摇头。
“我不想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他人!”
廉也的叹息,和女王的叹息重叠在一起。
看样子两人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
——这人真够顽固。
“我不想再输了,我要不断在所有的战斗中获胜。所以,半吊子的能力是行不通的!”
女王“呼”地叹了一气,皱起眉头。
“这动机真危险。”
一边喀吱喀吱地抓着头,女王一边说。
“老实说,我很犹豫。我是想要个徒弟没错,你的才能也充满吸引力……你的生存方式,就是会烧尽自己和周围的人的‘火焰’的生存方式。我火上加油,真的好吗?”
瑞贵跪着,身体前倾。
“你加没关系。”
“哎呀哎呀哎呀。我今年二十岁,明明没有灭火的目标就要来点火这实在……嗯?”
女王的双眼突然停在廉也身上。
廉也虽然内心畏惧,可是在瑞贵的前面,依然表情不变地转过身面向女王。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
“我叫连动廉也,跟瑞贵同年。”
“廉也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跟着这女孩来的原因何在?”
“因、因为……”
吞吞吐吐,偷偷看了瑞贵一眼。
真正的原因当然不能说。在这种地方表白心意,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是为了要盯着瑞贵,希望她别太过分。”
“要是她太过分呢?”
“那么就算痛殴她,我也要阻止她。”
听到这话,瑞贵撇了撇嘴。
“像廉廉这样哪有本事阻止我?明明空手道练习时根本不曾赢过我还敢说。”
廉也火冒三丈。
“你练空手道比我久当然会这样。而且我们也有好几次是平手。”
“哼,那是因为有时间限制。要是没有,一定是我大获全胜!”
“刚、刚刚你明明都喘不过气了!没有时间限制的话,赢的是我才对!”
凑近脸,两个人以几乎要咬住对方的气势互瞪。
女王似乎很愉快,把手搁在两人肩上。
“好,我明白了!就这么办吧,瑞贵和廉也。如果你们可以两个人一起加入,我就收你们当徒弟!”
出乎意料的条件,让两人彼此互看。
“假如瑞贵失控,廉也要是拥有同等的力量,就能加以阻止了吧?修练也是两个人有伴就会容易想办法撑下去,有良性竞争的对手也进步得快。对吧?”
“……原来如此。前半部我虽然不喜欢,不过后半部或许说的有理。”
瑞贵恢复冷静,点了点头。廉也赶忙说。
“请等一下!为什么连我也要学那种像漫画一样的技能……”
没错,就是像漫画一样的技能。
如同廉也喜欢的少年漫画里头的主角群所使用的,远离现实的力量。
要说没有吸引力,那是骗人的。
“廉廉,你过来一起磕头。”
跪坐着的瑞贵,用力拉廉也的手。
大概是打算一直跪到女王答应收她为徒吧。下面是沙地,细小的沙粒正在大量掉落。许多小石子应该压入了从白色洋装的裙摆隐约可见的洁白膝盖。
“不管是在道场还是学校,只有你会跟着我。别人都怕我怕得不敢靠近,可是只有你会跟我吵嘴。你就是可以跟我一起向前奔跑的人。”
无法言喻的难为情涌上心头。
焦虑着脸颊发烫的现象,该不会让瑞贵发觉了吧。
“那、那就没办法了……”
回握瑞贵冰凉的手。
“就算我变得比你强,你也不要抱怨啊|
“真的吗?”
瑞贵的脸瞬间发亮,用力挥动廉也握着她的手。
“好,那就决定了。”
女王大声宣告。
“沙良瑞贵、运动廉也,你们两个是腐海女王的一号徒弟!我锻炼出来的‘腐海流格斗术’,全部我都会教你们!我会教导你们以‘呼吸’建立气炎的修练法,还有‘暗示’的刻划法!我不会因为你们是小孩就手下留情,你们要给我埋头苦练!”
“遵命!”
瑞贵猛然起身,双手紧握。廉也也同样并排站着。
女王把自己的手重叠在两人的手上,一脸非常开心的表情。
“那么,你们在截稿日之前就来当我的漫画助手吧!我会训练你们让你们可以完美地上墨涂黑跟贴网点!”
咦咦咦——?
同时发出这种惊呼的,就是瑞贵和廉也两人。
回想起来,就是这一天。
这一天廉也下定决心要永远待在瑞贵身边。
女王的修练比想像的还要严苛,还陷入好几次差点没命的困境,不过因为跟瑞贵在一起,所以从来没觉得辛苦。
本来还以为,两个人可以没有界限地一直变强。
还以为自己可以永远待在她身旁。
一直,不变地,直到水远。
★
第一天到校过后的次日下午,春假的最后一天,四月四日。
从明天开始,就要正式成为米卡霍希学园高中部二年级的学生(注:日本的学制以四月为整年制的开始 )。
“好热……”
有如初夏强烈阳光底下,廉也走过可以眺望白色沙滩和大海的人行道。
崇拜夜晚繁星的“米卡霍希信仰”,似乎就是在这一带的小渔村兴起的。追本溯源的话是早在五百年以前,室町时代的故事。(注:室町时代为足利氏将幕府置于京都室町掌握政权的时代,时间为西元一二三六至一五七三年。)没有罗盘也没有海图的时代,应该唯有星光是船只航行的路标吧。不久后和信仰连结,以凭藉繁星运行占卜命运的巫女为中心而成形——观光导游书上面写的说法大概是这样。据说正式成为宗教是第一代星柱出现的江户末期,真正开始发展则是昭和以后的事情了(注:巫女分为两种,一种是在神社工作的神职人员,一种是以年命或通灵为职者。江户时代指的是德川家将幕府置于江户的时代,时间为西元一六○三至一八六七年,昭和是日本天皇的年号,时间从西元一九二六年年底至一九八九年年初。)。
室町也好江户也罢,反正都是很久以前的故事。
活在现代的廉也首先必须找到打工机会。上午一直轮流拜访这附近的派报社,算一算应该有挑战了十次机会。结果,所有的机会都拒绝了他。
完全没有原先所担心的“对外来者很冷淡”的情况。不仅如此,每个派报社都很欢迎他,还端茶拿点心招待他。甚至有老婆婆一看到雷涅席库尔就跑过来双手合十对着他拜,说“三星大人,感谢您大驾光临呀”。
可是,一提起要打工,得到的回应都是相同的。
“米卡霍希的排名者,千万不可以忙于打工这种小事。”
“因为呀,你们就是担负米卡霍希将来的耀眼星星呀。”
最后拜访的派报社所长这么说,似乎排名前面的人可以拿到对应名次的奖学金。所长教训他,说与其打工更应该专心致志于提升名次,就算只有一名也好。
可是廉也根本不是排名者,也没有战斗的打算。
“这计划果然太莽撞了吧……”
说起来,这次的转学本来就是颇无计划的一气呵成。带着千阳院美罗的信的黑衣人上门拜访,是上个月的十号。“沙良瑞贵陷入昏睡状态。这是不容推测的情况”,“根据调查,我方判断对没有亲人的她而言,最亲近的人就是你”,“像沙良瑞贵那样的人才,是米卡霍希的宝物”,“如果连连动同学都这么想,那么希望你能陪在她身边”。
免学费免考试处理转进学园这样的破格条件,让廉也抢着答应。母亲表示这之后才是大问题,他因此和反对转学的母亲大吵一架。在父亲和妹妹的调停下,总算是想办法获得了一个人住宿的许可,不过附带条件是生活费要自己挣。
又是搬家又是准备新生活,户头的余额已经不到一万日圆。要是不快点找到打工,这个月的伙食费就要陷入危机了。
“事到如今才说‘拜托请接济我生活费’的话,一定会被大卸八块……”
猛烈吹来的海风刺痛双眼。
走投无路地眺望沙滩,看到一个体型矮胖的男人在慢跑。
应该是从白天就开始减肥吧?廉也心想真是个无忧无虑的人。
男人身穿黑白两色的运动服,简直像是警方巡逻车。廉也心想真是个怪人。
男人头上装着猫耳。是变态吗?难道会是变态?廉也心想还是远离为止。
男人迅速缩短距离。充满气势朝着廉也过来,身影越发清晰。他的真面目不是减肥的人也不是巡逻车也不是装有猫耳的变态——
“咦咦咦!熊、熊猫——?”
食肉目熊猫科的哺乳类,扬起尘土迅速逼近!
廉也慌乱地开始逃命。熊猫连个“站住”都没说,沉默无言。以规律的啪啪响的脚步,一边闪耀着可爱的圆眼,一边以强力的大跨步追了上来。恐怖,恐怖到了极点。而且速度很快,超快的。
一瞬间就追上了因为怕死而发疯的廉也。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半身遭到擒抱,廉也摔到人行道上。
熊猫重重地坐到仰躺着的廉也的肚子上。骑乘姿势。
熊猫从背着的背包拿出标语牌,举在廉也面前。
“在那里烦恼的青少年。”
“我有个很好的打工机会﹒让我介绍给你吧。”
猛力挣扎想要自由的廉也,突然停下动作。
“就是舞波昴的教练。”
“昴必须在两个月后,六月一日举办的一个名叫‘暂降之仪’的仪式中,让星降成功。”
“请你锻炼昴,引导她走向成功。”
熊猫接连举起标语牌。
“等一下啦,你是谁?”
“我只是个碰巧经过的路人,怎样?”
“熊猫哪会经过沙滩!重点是你为什么要我做这种事情啦!”
“别担心,只要你把这封介绍信交给昴就会一切顺利。”
熊猫塞给廉也一封包在白色日本纸里面的信。
“你无权拒绝。教练费已经全部转帐给你了。”
“为、为什么你连我的帐户都知道?”
熊猫的动作瞬间停止。
从背包取出所有的标语牌,忙碌地排着看。
“……该不会,你没有准备好我刚刚的问题的回答吧?”
熊猫的动作再度停止。
然后丢开标语牌,用肉垫赏了廉也的脸烦耳光。
“痛、痛死了!”
“才不会痛。”
熊猫一发出“嘿咻”的声音起身,马上着急快步离开沙滩。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好不容易终于自由的廉也,挥掉裤子上的沙粒站起来。
——舞波昴,是昨天企鹅里面的那个人吧?
那么,刚才那只熊猫也是听信“廉也是赢过瑞贵的男人”这种传闻的吧。即使如此,廉也认为对方还是太高估他了。那种叫星降什么的舞蹈,他根本一无所知。
虽然想要打开信件阅读内容,但终究感到不好意思。总而言之还是先让舞波昴看过比较好。
这么打算,意思就是必须再度见到那个女孩。
“啧……”
可是,似乎也没别的方法。
回家的路上,到便利商店的提款机查看帐户余额,廉也目瞪口呆。
天文数字般的金额,显示在沾有指纹的液晶画面上。
¥一、○○九、二八○。
“…………真的假的?”
哪里怪怪的。不免有种自己被卷入莫名其妙阴谋中的感觉。
廉也不禁觉得自己逐渐陷入逃脱不了的泥沼之中。
★
四月五日,转学第一天。
做好该不会开学典礼又会有什么怪活动的准备,却是非常普通就结束了。然而规模是差异显著。廉也以前待的学校,一年级有六班,全校学生大约是七百人。但米卡霍希一年级有十班,高中部的学生总数有一千两百二十五人,是所大学校。
男生的制服是蓝色的学生制服,女生是白底配上浅桃红色线条的水手服。两者都在胸口绣有米卡霍希的记号。当中混有几个穿着便服的学生,好像是“排名前五十的人不用穿制服”。翻开学生手册,校规只有一条“不可忘记御星永存于天”。真的是一所厉害的学校。
廉也是二年一班。
位置是教室最前面,正中央,旁边两侧是空位。
年轻女老师站在眼前的讲台上。
五官有种严厉感却很端整,褐色直发,让人联想到柔软野兽的苗条肢体。总之可称是美女的过人外表。
“你们这些小鬼头注意!给我洗好耳朵仔细听清楚!”
带有威胁的声音和口吻,完全是古时候的“大姊头”。
“我叫毛利,是本班的导师!教的是现代文!虽然曾经有人用‘魔鬼毛利’的简称‘鬼毛’称呼我,不过那个人现在正在西伯利亚的暴风雪中拖台车!你们要是不想跟北极熊当朋友的话,嘴巴就给我闭紧!”
“是!”
“回答我的时候要说‘遵命老大’!”
“遵命,老大!”
无视哑口无言的廉也,同学们出现完美一致的回应。表情充满紧张,就像是犯人面对穷凶恶极的狱卒一般。
“今天虽然有人缺席,不过别的地方也有你们的两个同伴。一个是沙良瑞贵,你们应该都知道吧,她在排名决赛之后一直在医院昏睡的样子。当然今天也是病假缺席,这是没办法的。还有一个是更级毯子。这家伙在家里打混睡觉,某种意义来说也是一种病所以也是病假!如果你们在哪里看到她,记得带到我这里来!是死是活都没关系!”
“遵命,老大!”的声音在教室回荡。
“然后还有一个人没来。有人看到座号三十八号的舞波昴吗?我没听到她说不来,书包也放在桌子抽屉里。怎么回事?”
鬼毛眼神锐利地环顾教室,但没有半个知道的人。
廉也在心中叹气。多么有缘呀,看样子是跟她同班了。
“好了。舞波的事情就先别管。不过,这班级真是充满问题学生呀。算了,这样比较不无聊。”
接着是说明整学期的课程等等,新学期第一天常有的话题持续着,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班会就结束了。时机刚好,必须快点去找舞波昂。
然而,鬼毛却叫住了廉也。
“我要大致了解一下你这个转学生,来休息室一下。”
被带走的时候,全班同学的视线以夸张的程度投注过来。明明都放学了,众人还是鸦雀无声,屏气凝神观察这边的情况。
“转学生有这么稀奇吗?”
对着不由得感到疑惑的廉也,鬼毛只是咯咯笑了几声。
休息室只有桌子、椅子和屏风。隔着桌子坐下,和鬼毛面对面。
“我要跟你谈的没别的,就是米卡霍希排名战。”
廉也忍不住低声说了句“果然是这样”。
“那个排名战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空手家道和茧居族会在一起战斗?”
“因为这就是米卡霍希。”
鬼毛非常干脆,毫不在乎地说道。
“在米卡霍希这里,认为人是脱胎换骨自‘星星’,对无限宇宙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这个地球上是很狭窄的。只要某人发光,就会跟某人的光芒互相撞击。那么,应该就只有一战了吧?”
“这就是米卡霍希的藉口?我对这种事情敬谢不敏,不想牵扯进去。”
“但是,你已经拥有‘资格’了。”
鬼毛锐利的视线投向廉也的雷涅席库尔。
“戴着那个戒指,就等于‘我要参加排名者之战’。要是不喜欢,就拿掉戒指。”
廉也紧握拳头。
“这戒指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不打算拿掉,也不打算战斗。”
“真固执呀。无所谓啦,总之你就先听我说明,因为对你也没什么损失。”
接着大约五分钟,廉也都在听关于排名战的说明。
获赐雷涅席库尔的高中部学生,即具有成为排名者的资格。今年暂定是一百五十名。
要给予或是剥夺雷涅席库尔,是由一个叫做五人亚里亚的神秘机关所决定的。实际经营战斗的,则是获五人亚里亚任命的三星会。
排名者可以发挥因雷涅席库尔而拥有人称“排名者技能”的能力。
每个排名者有一种技能,那是一种根据排名者的个性和专长,让梦想和心灵具体化的能力。技能的强弱就等于雷涅席库尔的光辉,跟投注其中的感情和执着的强度成正比。
尽管规则上没有什么特别的限制,但通常是排名低的人提出挑战,排名高的人接受挑战后,“排名者之战”就成立了。名次有相当差距的情况,挑战也有可能不被接受。
后段排名者获胜的话,就可以抢下前段排名者的名次。前段排名者则会下降一名,排名其后的人名次也全会跟着下降。
倘若是前段排名者胜利,就可以无条件命令下段排名者一件事情。
该道命令称为“星之令”。
“可以来个‘请我吃学生餐厅A套餐一个月’这种可恶的命令,或是‘只有一次也好请跟我约会’这种可爱的命令也行。如果在年底的最后排名获得第一,榜首可以对整个学园下达星之令。十名之内的话则可以命令全班。现在你穿的制服是根据十年前的第一名的命令设计的,以前也有第一名把不喜欢的学园长炒鱿鱼。前年的第一名下令改建已有三十年历史的学生餐厅,获得所有学生的喝采。简单来说,第一名就是这个学园的国王。”
半惊讶半厌烦地听着的廉也,突然浮现出一个疑问。
“瑞……去年第一名的沙良瑞贵,她的愿望是什么?”
“她还没下达星之令。因为在获胜取得榜首后,她就一直在沉睡。”
“她醒了之后,不晓得会有怎样的愿望?”
鬼毛压低声音,抱着胳臂,弄得椅子吱吱嘎嘎响。
“我无法想像她的愿望。我一路走来也见过很多排名者,可是像她那种深不见底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或许她会下个类似推翻米卡霍希的命令也不一定。”
廉也想起一年前在破烂山的事。
分开的时候,瑞贵伴随着让人看得出神的笑容同时语气肯定说的话。
“ 那个时候我会向‘神’挑战。 ”
就这样,简短会谈结束了。
行礼后走出休息室,就在转过走廊转角的时候,廉也停下了脚步。
“你、你们在干么?”
教职员办公室面前的走廊上,同班同学排成一列。有人喊“连动来了!”,同学哄然一拥而上,大概有二、三十人,似乎也有其他班级和其他年级的人混在里面。
“连动同学!你已经决定好第一战的对手了吗?”
说这话的短头发女生,是坐在廉也正后方的女生。
“可以的话,你一开始可以跟我战斗吗?看在后面位置的交情上,好吗?”
“为、为什么要跟我说这种话啦!”
“因为,连动同学你不是曾经赢过那么厉害的沙良瑞贵吗?”
接着隔壁的男生马上挺身而出。
“整个春假都在传这个传闻呀!说有个这么厉害的人要转学过来了!”
“等一下不要推啦!……怎么样,好不好?就算输了我也不会发牢骚。”
廉也不由得想抱头逃走。这些人都跟舞波昴一样,随着同样的传闻起舞了吗?
“须藤,你这混帐!不要挤到前面去!”
体型肥胖的男生闯了进来。这家伙的确也是同班同学,没有穿制服,写着“押忍”字样的T恤,胸口的文字往左右两边拉开,变成了其他的文字(注,“押忍”是日本武术练习者之间的招呼语,这两个汉字只是取同音而没有意义,翻成中文可翻成“你好”)。
“你这家伙,去年应该是第八十七名吧。你去跟一年级的小毛头战斗不就好了!”
四处传来“没错!说的对!”的声音。
“怎样啦?这种机会当然是先下手为强呀!你们的星之叶上面也有写呀,‘第一颗在傍晚最早发光的星星,才是第一名’。”
“对呀!对呀!”的声音反击过来。众人逐渐聚集到两人的周围,当事人脸凑近脸互相怒吼,唾液和汗水喷来飞去。让我来!我来!才不是你是我!
简直就像是匍匐经过这群专心争执的人们的脚边一般的移动后,廉也勉强保住一命穿出人墙。
曾经赢过瑞贵的传闻,似乎传播得比想像中还要厉害,必须快点解开误会。可是,该怎么办?
快步前进,从窗户可以看见横越校园的人影。穿着制服抱着人穿的布偶装,朝着体育馆方向摇摇晃晃走去的人影。
舞波昴。
廉也跑下阶梯,从逃生出口跑到外面,脚上还穿着室内鞋。慢吞吞的话就会跟丢,这样一来,说不定那个帅哥又会跑来发挥爱。
跑过宽广得不像话的校园,听见随风传来的声音。沙哑的声音。大概,是在哭吧,混杂着像是抽吸鼻水的声音,来自体育馆的后方。
过去一瞧,那里是洗手台。一整排的水龙头,沐浴在几乎是从正南方照耀过来的阳光下闪着银光。
昴她人在那里。
抽吸着鼻子发出吸声,双手拭泪。
用沾湿的毛巾,死命擦着企鹅的布偶装。
“喂!”
昴吓了一跳全身定住,先用袖子使劲抹脸,然后才转头过来。发现来者是廉也,双眼睁得大大的。
可是马上绷紧表情,明明廉也也没问就自己说道。
“话先说在前头,我可没有在哭。”
“……嗯。”
“因为今天早上,我切了要放在味噌汤里面的洋葱,影响到现在才出现。”
洋葱汁什么时候变成了迟效性的东西了?
然后,脸颊上又浮现出了文字。每个字毫无保留地冒出来,几乎要占满脸颊。
“豆”、“腐”。
“这样呀,我喜欢吃朴蕈|
当然,我不是来找她聊我喜欢味噌汤放什么料的。
廉也的视线落在布偶装上。脸、翅膀还有肚子,看得到的地方都被人用麦克笔乱涂鸦一通。这要是毕业典礼上众人集体写来当纪念的,那想必是大受欢迎的人才有的待遇,
不过上头写满的字句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上面写着“快辞掉星柱候补”、“你这个臭马桶”、“你真的是那位安罗大人的小孩?”、“依靠重藏爷爷的威望嚣张的死企鹅”、“舞波家的女儿如果不是你而是沙良瑞贵不知道有多好!”
真残忍的霸凌。
“给我,我帮你洗干净。”
“不、不要碰!”
“你借我就是了。你这种洗法会弄乱绒毛,这得用像是搓揉一般的方法,更仔细擦拭一根根的绒毛才行。”
廉也把布偶装从昴的手中硬抢过来,以熟练的手法开始清洗。
“……你家是卖布偶的吗?”
“不是。”
手没停歇,廉也摇头。
“以前,我一个很爱布偶的朋友住院,我为了那个朋友,每天都做一个布偶带去探病。所以这些事情我很习惯了。”
靠近一看企鹅的脸,马上就知道这布偶颇有年岁。塑胶制的眼睛有重新缝过好几次的痕迹,黄色喙子的颜色完全都剥落了。
“这是不是该换过一个新的比较好?”
“我不要。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没有东西可以取代。”
“……这样呀,抱歉。”
幸好麦克笔是水性的,涂鸦几乎都洗得掉。上面还残留了一点黑色痕迹让廉也颇为懊恼,如果有平常使用的肥皂粉跟小苏打的话,一定可以洗得干干净净。
“洗好了,今天太阳很大,应该很快就会干。”
昴接过布偶,也不管还湿湿的就紧紧抱住。滴下来的水让水手服都变得湿漉漉的,布料紧贴胸口让线条展露无遗,不过还真是个完美的太平公主。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同情,廉也不由得移开视线。
“我、我才不会跟你道谢的。”
一边用企鹅的喙子遮住胸口,昴一边说道。
“就算你帮我这个忙,我也不会在排名战手下留情。”
染上大红色的脸颊浮现出了文字,这次还加上了惊叹号。
“真开心!”、“好感谢!”
“无所谓啦。因为是我自己爱管闲事。”
廉也轻轻抓了抓脸颊。即使情况如此,这女孩似乎还是没察觉到自己脸颊的问题。
昴用运动社团使用的晒衣竿晾好企鹅后,再次转身面对廉也。
“好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廉也从蓝色的学生制服口袋拿出信件,交给昴。
“我拿这个过来给你。是一只熊猫交给我的。”
“熊猫?”
昴的双眼露出看到放羊小孩一般的眼神。
“真的是熊猫呀,我有什么办法!总而言之你看一下内容。”
昴慎重地打开信封,开始阅读,表情越来越难看。
“上面说要我跟连动廉也学习星降之舞,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要说的话 ]
“你是御三家的人吗?”
“我怎么可能是呀!我才刚刚搬来,根本不懂米卡霍希。”
“那么,为什么上面写要我跟你讨教之类的?”
“我哪知道!有人跟我说给你看你就会懂了。”
“谁说的?”
“我、我讲过啦……………………就一个过路的熊猫呀!”
惨了。
感觉再讲下去只会被投以同情的眼光。
“你看这里。”
昴摊开信纸给廉也看,指出左边角落上的两个印记。
“这是千阳院家的家徽。不是分家的,而是本家的家徽。这旁边盖上去的星星,表示天狼亚马卢迪欧。能使用这个记号的,就只有获得星降传授一切的人。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现在的米卡霍希里面只有一个。”
“……是谁?”
“就是第十六代星柱,千阳院美罗大人。”
又是这个偶然听过的名字,让廉也的眼神变得遥远起来。那只熊猫就是星柱本人吗?不会吧。
“如果真的是美罗大人推荐你,那可不能随便打发。可是,我信不过你。”
“那要怎么办?你不是一定要在那个叫什么暂降的仪式上让星降成功吗?”
昴恶狠狠地瞪着廉也。
拉开距离,摆好架式。
“我到底有没有受教于你的必要,我要以战斗确认。”
“怎么又来了!我不是排名者,也没有意愿跟任何人战斗呀。”
“那你怎么会戴着雷涅席库尔?既然你不是排名者,那就应该马上拿掉。”
“我才不要,这是我师父的纪念物。”
“那么,你就是排名者。是我非打倒不可的敌人!”
就在此时。
“找到了!连动廉也在那里!”
回头往声音来源看去,刚刚穿着押忍T恤的人指着这边。
体育馆角落的对面,传来声势浩大的脚步声。
“臭马桶抢先一步了!”
“你这个自不量力的家伙,乖乖滚回家去洗布偶吧!”
另一边也有其他的学生蜂拥过来,大概有十个人以上。
头上传来开窗的声音,抬头一看,正在练习的排球社社员指着这里。
“真的假的?他是连动廉也?”、“喔,就那个人?”不妙,骚动越来越大。
抢先廉也一步迅速冲出去的,是昴。
“在我母亲的布偶上面乱涂鸦的,就是你们这群人吗!”
昴有如子弹猛冲上去。朝着押忍T恤的肥肚子一记头槌,钻过想要抓她的无数只手,又踢又打又肘击,再来个让裙摆飞舞的精湛飞踢。廉也心想,与其学什么星降,这个人应该比较适合格斗技方面的修练吧。
廉也跑过展现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惊人能力的昴身边。
“啊,你这家伙,不要跑!”
“我当然要跑呀!笨蛋!”
一跑到操场,这次则有运动社团守株待兔。棒球社、网球社、足球社、手球篮球保龄球相扑剑道射箭以及其他种种明星选手阵容,挡住廉也的去路。
身穿和服裤裙的射箭社社员走了出来。
“你就是连动廉也吧?据说你曾经打倒过沙良瑞贵,希望你一定要挑战排名战。你就从我们运动社团联盟里面,挑一个你喜欢的人来当对手吧!”
“你们很烦耶!不要相信那种没有根据的传闻啦!”
改变方向,沿着校舍再度逃命。结果头上纷纷传来嘘声。学生们群聚到所谓教室窗户的窗边,对着廉也挥舞双手。“连动!你不要装模作样了!”、“让大家瞧瞧你有怎样的排名者技能!”随心所欲的任性家伙如此大放厥词。
更教人绝望的,最激动啪啪响地用力拍打窗户的人居然说——
“喂喂喂连动!不可以背对敌人!你这样也算是我班上的学生吗?”
大概是正在吃午餐吧。左手拿着拉面碗,右手抓着免洗筷,脸颊黏着鱼板的鬼毛,从教职员办公室的窗户探出身子大骂。
“不要乱讲!我不是说我根本无意战斗吗?”
一绕过校舍的角落,看到是连着过去的社办。一整排一样的门,三层楼的纯白色建筑,乱七八糟堆放着跨栏和装球箱子之类的。
一楼的其中一扇门突然打开。
房间伸出一只洁白的手,抓住廉也的右手。
“快点,进来这边|
背后的脚步声逐渐进逼,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迫上的。廉也跟随来路不明的那只手所引导,踏入了社办之中。
传来因生锈而不太平顺的声音后,铁门关上。
黑暗的房间。明明是大白天窗帘却全部拉下来,室内充满蜡烛和火柴的味道。墙上虽然贴满了东西,但黑暗中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背对着厚重的黑色窗帘,头发长得异常的少女站在面前。
她右手拿着银制烛台。
“谢、谢谢你帮忙。”
总而言之,还是先道谢。
“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我才会被追着跑。如果我不会打扰到你的社团活动,愿意让我在这里躲一下子,我会很感激你的。”
接着少女嗤嗤笑了笑。
廉也身体一颤。明明室内非常温暖,却不知为何涌出一股寒意。
“是我呀,莲也同学。房间太暗你没认出来吗?”
烛台拿高后,照出少女的长相。
这女孩很美丽,大概跟廉也同年级吧。缀有荷叶边的长袖白衬衫,配上黑色的长背心裙,仿佛透明的洁白肌肤毫无精气,一双大眼睛充满着宛如正在作梦的光芒。虽然毫无疑问是个美少女,但脸上是不愿几句话就作罢,蕴藏着危险的“某种东西”的表情。
左手的无名指上,雷涅席库尔正在发光。
“呃,请问一下,不好意思,你是哪位?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少女再度嗤嗤笑着。
“我是哪位?我是水仙寺游园呀。莲也同学你真讨厌,到现在你还在气昨天便当的煎蛋卷烧焦的事情吗?”
长度到小腿肚的头发,在蜡烛的火光中跳舞。
“唔,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应该是莲也同学吧。”
“我是呀。”
“听说莲也同学要来这所学校,我真是吓了一跳呀!莲也同学什么都没跟我说。我知道‘地狱盟约’必须保密,但我希望莲也同学能够好好地告诉我这个和死命线同步的人。”
“等等,你等一下。你一定弄错人了。你说的莲也是姓什么的?”
然后游园讶异地睁大双眼。
“冻结在悲河里的堕落天使,也有姓氏吗?”
“咦咦咦——你说的不是人类吗——?”
游园又嗤嗤笑起来。
“呵呵,因为今天莲也同学好像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