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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2 / 2)


  房间里一时间静的只有仪器发出的电流声,他爸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半晌,方才慢慢悠悠地睁开眼皮,说:“我没想到我以前随随便便说的那些话,你记了这么久。”

  夏苒低头拨着手指,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雪白的床面,直看得两眼发花,太阳穴突突乱跳。她说:“是吗,可你说的每一条都应验了。我后来不止一次的想,要那时候自尊自爱一点,或者你把我腿打断了不许出门,兴许就没这么多后面的事儿了。”

  一只插着针管的手忽地伸到面前,夏苒很是一怔,随即往他床边走近几步,去将这只满是老茧的手握过来,他哆嗦着也紧握住她。

  夏父说:“你是我女儿,我是你爸爸,我不管怎么骂你都是希望你好,有哪个父亲会真心要咒自己女儿。你要是受苦我只会心疼你,怎么可能往你伤口撒盐,更不可能说出那些幸灾乐祸的话。我宁愿以前说过的那些浑话一个都别实现,你活得好好的来打我脸,也不想看着你一个人忍得这么辛苦。”

  夏苒扁了扁嘴,鼻子涨得不行,又羞又愧,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刚一张嘴,她就没骨气地滚下泪来,她说:“爸爸,我和杜希声离婚了,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一直没告诉你。”

  夏父说:“过不到一起就离,这都什么年代了,离了婚又不是判死刑,有什么不敢让别人知道的。我自己的女儿我最清楚,是杜家那小子配不上你,他不珍惜你,自然会有别的人要珍惜你,你又何必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呢。”

  好像一个走失多年的孩子倏忽找到家的方向,奔跑而去的时候,等在门口的父母没有责怪她为什么蠢得连家都忘了要回,只是张开双手将她整个揽入怀里。

  不过一瞬之间,夏苒觉得那个卡在胸口多年,一直出不来又放不下去的大石头,这时候终于松动了下来。

  ☆、chapter 49

  杜希声进来的时候,夏苒坐在床边,眼睛鼻子都是红红的。明明一张脸上泪痕未干,整个人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她用一只手紧紧牵着自己父亲。

  病房里的气氛原本轻松,却因为此刻他的突然闯入,自这其中生出一道缝隙,他的格格不入无所遁形。

  杜希声立在门口站了一站,这才走进病房,只是还没到床边,一直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很激动地试图直起身子。

  夏苒急忙去搂他后背,不解地问道:“爸,你身上刀口还没愈合好呢,这时候坐起来干嘛!”

  杜希声也伸手去拦着,却被夏父用力一推,他随即反手去拿了床头柜上的一个玻璃杯,狠狠甩到杜希声身上,再“砰”的落地,摔得米分碎。

  夏父说:“你走!”

  杜希声明明只有身上昂贵的西服染了一片深色,倒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底心,冷得浑身都是一颤。

  夏苒抱着了父亲,压着他躺回到病床上,焦急地说:“好了,爸,好了,你现在身体不好,发这么大火干嘛,赶紧躺下来歇会儿!”

  杜希声嗫嚅着,看着床上已是气得脸色发白的男人说:“爸——”

  夏父恨不得用了全身的力气,怒吼道:“你别喊我爸!”

  是真的动了气,所以病房里余下的两人哪怕面面相觑,却谁都不敢插一句嘴。

  夏父边叹气边指着杜希声声嘶力竭道:“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君子不忘其根本,你说说你现在的所作所为,算什么?自以为有两个臭钱就能肆无忌惮,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是不是?”

  他拉着夏苒的手,将她送往他的方向,问:“还是我女儿不好,没有做到一个做妻子的本分,她骄纵蛮横了,成天跟你对着干了,在外面也不给你面子,让你觉得不满意了?”

  杜希声眉头紧锁,看着他,视线却飘忽到一边,眼帘垂下,便将一身的锋芒都掩盖起来。

  夏父每问一句,他便说个“没”字,夏苒没有不好,知道分寸,没有骄纵,顾忌他的面子,也从来没有让他对她不满意过。

  她还年轻,还漂亮,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积极的人生态度,她真的很好,太好了,他可以娶到这样的太太是他三生有幸。

  夏父嘴皮子发颤:“那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她?杜希声,你忘了当年我叮嘱过你的那些话,你也忘了自己对着老天爷发誓,说会永远爱她护她的话了是不是?”

  是啊,她这么好,又为什么要一步步走到如今。

  夏苒在旁一怔,从不知道他们还有过这样的一番对白,而更她怔忪的还有杜希声此刻猛然的一跪,在满是玻璃渣和水渍的地上,他毫无犹豫地跪了下去。

  夏父真是累了,躺在病床上,忍着腹中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慢而长的吸气呼气。只有余光仍旧冷冷打量杜希声,却既没有喊他起来,许久,他说:“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见你。”

  杜希声不动,哪怕膝盖像是被火撩过一样疼,还是这么直挺挺地跪着,好像这种时候只有自毁和疼痛能够让他好受一点。

  他说:“爸,我知道错了。”

  “出去。”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只爱夏苒一个人。”

  “出去。”

  “我和那些女人都断了,我以后会一心一意对待夏苒。”

  办公室里,两个医生一左一右行动,各自帮杜希声消毒包扎被碎玻璃渣刺破的膝盖。

  他膝盖之上没一处好皮,其中一位女医生到底心软,摇头唏嘘:“再怎么不小心也不能往玻璃渣子上跪啊,幸亏这是穿着长裤的,不然真是有的你受了。”

  夏苒中途来瞧过一次,手里端着给夏父打好的饭,倚在门框上往里看。杜希声看见她,连忙朝她挥手,说:“这里味道大,你先出去。”

  医生都应声看过去,是一个扎着马尾、皮肤白皙的女人,五官精致,然而眉眼之间都是淡淡的,美得很是让人舒服。

  大家猜出是他太太,说:“还是来看看吧,膝盖都扎成马蜂窝了,你这个当太太的也是心大,一地的玻璃渣子怎么能不喊人扫了,不然哪儿有这种事。”

  杜希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即刻心窒。她想对大家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忍下来了,看着他缓缓道:“一会儿弄好了,你喊我。”

  夏父身边脱不了人,夏苒又不放心让旁人照料,他们最后还是约在公共食堂见面,顺便解决中午吃饭的问题。

  两个人要了几道炒菜,一碗汤,夏苒刚一提起筷子,就听对面杜希声说:“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夏苒赶了赶想停下来用便餐的苍蝇,说:“吃完再说吧,现在谈过了,我怕自己没胃口再吃什么了。”

  天往热了走,夏苒点的都是酸甜口味的开胃菜,配着一碗蒸得粒粒分明的白饭,她吃得很是有味。

  一碗米饭很快下肚,她又舀了一勺子汤喝,杜希声问要不要再来一碗,她摇摇头,说:“够了,你怎么不吃?”

  摆在他面前的碗筷一动没动,他苦笑着冲对面的女人说:“说好先不谈事情,你吃得是开心了,可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怎么可能吃得下东西。”

  夏苒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这才幽幽笑道:“是么,婚都能离,我还能有什么事困扰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