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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2 / 2)


  他只记得跟妻子在柳树村遇到,之前之后的事情都像做梦一样。

  有时候突然醒来看着忙碌的妻子,温馨的家庭,会觉得眼前的一切很陌生。

  他像是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些,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我这是怎么了?

  因为心虚抱歉,王异并没有将这些异常展露出来,反而加倍对妻子好。

  噩梦却变本加厉,有时候他还在柳树村,但是没有纸人,甚至没有人,只听到一片晦暗之中有小孩子的哭泣,影影绰绰的看不清。

  一整夜都是这样的哭声。

  终于,王异睁开眼睛,在黑暗的家里,他听到了梦里一样的哭声。

  还有一种含糊的,压得极轻极低的恶意的声音。

  王异没有开灯,也没有出声,赤脚踩着冰凉的地板上。

  门没有锁,开着一条缝。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隔壁婴儿房的镜子前,整个人的脖子倾向镜子,像是和镜子挨着一样。

  喉咙压低的声音,尖锐又喑哑,像男人像女人像老人,像无数人的声音的混合。

  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点着镜子里的人,不,是点着镜子里那个人的肚子。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我是不会让你出生的……贱人……”

  女人的脸鼻尖和眼睛贴着镜子,明明那张带着神秘笑意的脸美丽动人,毫无冷酷狰狞,但在王异的眼里,几乎像是个怪物一样。

  他浑身冰冷地看着,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是冰冻的。

  女人对着镜子说出恶毒诅咒的话之后,开始一下一下击打自己的肚子。

  她的脸上渗出冷汗,却一点痛苦也没有,甚至还有快意的笑容。

  王异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沿着她的小腿流下来。

  他站不稳,整个人都在发抖,手指按在墙上,在女人迟缓地回头看来时,慌忙按亮了开关。

  覃桢的手还按着凹陷的肚子,睁大眼睛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上甚至还有笑容的残痕,错愕慌乱地看着他。

  直至这时候,她看上去都是楚楚可怜美丽动人的。

  王异却忍不住恶心,他看着怪物一样的妻子,愤怒地质问她:“为什么?你在做什么?你想杀了她?”

  他恍然大悟,妻子这段时间的异常,家里这段时间令人不安的可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是他从未想过的柔弱可怜的妻子。

  覃桢的脸上汗水粘湿发丝,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像是极力想要解释,但又因为想不到理由,所以慢慢坦然。

  这让她越发显得可怖可憎。

  覃桢睁大眼睛,弯着腰倾向他的姿势:“我是,我是为了宝宝啊。”

  她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直勾勾的眼睛里却一滴泪都没有:“我是柳树村长大的,我太清楚生为女人的不幸,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也像我一样,一出生就不幸,不被所爱,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生下她。”

  王异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狗屁不通的混账话?除了你奇奇怪怪,有一个人在意你肚子里的是女儿还是男孩吗?我难道不是满心期待她的出生吗?我不是说过很多次比起男孩我更想要女儿吗?”

  “你这都是骗人的违心的话!”覃桢完全无法沟通的样子,固执地瞪大眼睛。

  王异比她还愤怒:“所以你就可以因为自顾自觉得别人都是骗人的,只有你厌恶女儿才是真的爱她,就千方百计杀她吗?你也是个女人吧,你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覃桢歇斯底里:“正因为我尝过生为女人的不幸。”

  王异冷冷地看着她:“别再找借口了,这里除了你还有人在乎宝宝的性别吗?如果真的害怕她不被爱,难道不该更加倍爱她吗?明明你就是厌恶她,你连承认都不敢。”

  他心灰意冷,并且发自内心觉得恐惧:“我带你去医院,如果你不爱她,孩子生下后给我,或者,真的这么想杀她,在医院做吧,我怕你大出血害死自己。”

  王异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向外走去,甚至什么都没有拿。

  他没有说,他不仅是恐惧妻子想杀死女儿,他更恐惧的是妻子。

  比柳树村面对一整夜层出不穷的纸人更叫他发自内心胆寒的恐惧。

  他的手放在玄关的门上,只差一步就可以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但怎么也打不开门。

  一只柔弱冰冷的手放在他握着门把手的手上,同时,冰冷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后背。

  本该是熟悉的,但王异整个人都僵硬了,就像是被一具冰冷的蛇的尸体贴着。

  幽幽的声音在耳边:“老公,你想抛弃我吗?”

  “不,”王异勉强镇定,“我只是想带你看医生。”

  但他浑身都在发抖,那个人已经不是他熟悉的覃桢了,并且,对方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幽幽的声音:“那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

  王异再次努力扭了扭门把手,纹丝不动,他闭了闭眼睛,被冷汗糊住的眼睛,努力保持镇静,缓缓回过头。

  他告诉自己,不管看到任何画面都要保持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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