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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2 / 2)


  ……

  药王庙里,雅室。

  朱瑄坐在榻前,低头轻抚金兰刚刚坐过的地方。

  杜岩站在一边,满头黑线:高雅的太子殿下居然做出这种傻里傻气的轻浮举动……真是……人不可貌相?

  太子妃看着怯懦,其实奔放大胆,离经叛道。

  太子殿下看着清冷,其实……呃……是个痴情汉?

  “她喜欢松萝茶吗?”朱瑄忽然问。

  杜岩忙道:“太子妃殿下很喜欢。小的按着千岁的吩咐,备了几罐新茶,虎丘、龙井、天池,都是南直隶新贡的,待会儿就能送到贺府。”

  朱瑄一笑。

  果然是她的口味。

  杜岩偷偷观察朱瑄的表情,心中愈发笃定:太子喜欢太子妃喜欢到了发痴的地步,自己只要讨好了太子妃,以后前途无量啊!

  正暗暗筹划,视线无意间扫过朱瑄的袖口,咦了一声。

  “殿下……”

  他出声提醒。

  朱瑄低头,薄唇轻挑。

  一圈毛毛的打结的线绳缠在他袖间。

  方才金兰坐在廊下翻花绳,应该是她起身撞进他怀里的时候落下的。

  朱瑄拈起线绳,缠在修长指尖,一挑一拨,轻轻一翻,翻出一朵喇叭花。

  杜岩一呆,继而骇笑:“原来殿下还会解股。”

  民间管这个叫翻花绳、挑绷绷,不过这游戏大多是女孩子玩,所以杜岩不敢明说,特意用了解股这个雅名。

  朱瑄收起线绳,拢进袖中。

  他当然会,不止翻花绳,还有丢沙包、踢毽子、挑棍、扎彩绳、编蛐蛐……所有这些闺中少女解闷消遣的游戏,他都会。

  都是她教他的。

  自小在黑暗冰冷的幽室中长大,长年累月待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小小窄室中,一年到头不见天日,他瘦小嶙峋,阴郁孤僻,人不人,鬼不鬼,陪伴他的,只有四面光秃秃的板壁。

  后来她教他玩游戏。

  他那时候呆呆笨笨的,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连话都不怎么会说,人瘦脱了形,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睛大得诡异,阿娘偷偷给他送吃的时候,好几次被他吓到,然后抱着他哭。

  她从没被他吓着,一边笑他:“怎么是个小结巴呀……”

  一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他,直到他会了为止。

  朱瑄闭了闭眼睛,袖中的手握拳,线绳紧紧缠绕在指间,勒出淡淡的痕迹。

  一点愁凝鹦鹉喙,十分春上牡丹芽。

  她肯定没听懂,但脸色立马变正经了,想来听出了他的调笑之意。

  十指纤纤,点点娇红,握在掌中,绵软柔嫩,当时念这句诗,确实是在调戏。

  却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心境。

  其实他想念的是: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就怕是做梦。

  圆圆……我这些年过得好苦……好苦啊……

  殚精竭虑,熬干心血,就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不再受人掣肘,为了变得强大。

  如果你还在我身边,苦一点又算什么,我自甘之如饴,可你不在,你不在!

  说好了和我同甘共苦,携手一生,如今我终于站稳了脚跟,可以护你周全,让你无忧无虑、逍遥自在,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万里河山,无边寂寞。

  夜来幽梦,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两情缱绻,朝夕不离。

  醒来却是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

  我就在你眼前啊……圆圆……你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过来亲亲我?

  心口一阵绞痛。

  朱瑄握紧线绳。

  去留随卿?

  她居然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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